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妞妞說:“對了,求你一件事,我有一串香珠兒,是鐵大人送給我的。我死了以後,麻煩你把這香珠兒還給鐵大人吧。”
彭旺問:“還有什麼好囑咐的,對冬梅不說點兒什麼嗎?”
妞妞說:“請告訴冬梅,就說我對不起她,我把她害苦了。這輩子完了,下輩子還跟她做夫妻,我要好好疼她愛她,加倍地補償給她。”
彭旺說:“看不出來,你小兔崽子還是個情種。”
妞妞說:“我死沒什麼,我是罪有應得,罪該萬死,死有餘辜。可是,冬梅算怎麼回事,人家夠苦的了,我還這麼害人家……”
妞妞說著,嗚嗚地哭了起來。
彭旺說:“你光惦記著冬梅了,不跟你爹說點兒什麼了?”
妞妞說:“我爹……哼,我那也叫爹?他早就不要我了,我能認他嗎?我死了以後,你千萬別告訴他,也別把我埋進祖墳,不就是一堆臭肉嗎?扔在亂喪崗餵狗算了……”
彭旺哈哈大笑起來。
妞妞奇怪地看著彭旺:“我都快死了,你怎麼還這麼開心呀?也難怪,咱倆本來也沒什麼交情,我死我的,礙不著你蛋疼。”
彭旺說:“你口口聲聲地說死,我問你,是誰讓你去死的?”
妞妞說:“還有誰,你讓我死我死嗎?除了他許良年誰能讓我死?”
彭旺說:“你還真沒說對,許大人還真的沒說讓你死。”
妞妞問:“那是誰說讓我死的?”
彭旺說:“沒有人說讓你死,都是你自己說要死的。”
妞妞說:“什麼?沒有人說要我死?這麼說許大人沒說讓我死?”
彭旺說:“對,許大人沒說讓你死。”
妞妞問:“這麼說我不用死了?”
彭旺說:“你小兔崽子死不了了。”
妞妞呆呆地看著彭旺:“你……你沒騙我吧?”
彭旺說:“我騙你幹什麼?你不但死不了,還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許大人讓我明天就帶著你進城,你就好好活著吧。”
妞妞還是不相信:“這……是真的?”
彭旺火了:“你他媽的怎這麼不識好歹呀?沒有人讓你死,你自個兒非要嘬死呀?”
“哇……”妞妞突然大哭起來。這哭聲來得突然,更來得瘋狂,像是運河大堤驟然決了口子,滔滔洪水像脫韁的野馬奔騰咆哮而出。一個做好了死的準備的人,是完全可以平靜地等待死亡的。可是,一旦死亡拒絕了他,活的希望又從天而降的時候,他便難以控制自己了……
彭旺煩了:“你他媽嚎喪什麼?讓你死不哭,要你活倒哭起來了,整個的不著四六……”
妞妞止住了哭聲,看著彭旺,又破涕為笑,咯咯地樂起來。這樂也來得很突然,來得很瘋狂,樂得妞妞張開雙臂,向天;又撲倒在地,向地。彭旺看著他笑成這樣,發起毛來:“你怎麼了,你他媽的瘋了嗎?”
妞妞止住了笑聲,看著彭旺,聽著外面的鳥鳴,傻子似地說:“活著好,活著真好……”
※※※
妞妞只知道許良年不讓他死了,卻不知道許良年讓他怎麼活著。妞妞準備好了死沒死成,這就等於揀了個天大的便宜。有了這麼一個大便宜墊底,還考慮怎麼活著嗎?好死不如賴活著,怎麼活著也比死了強。直到彭旺趕著大車把他拉到地安門內的方磚衚衕小刀劉的家門口,妞妞才知道這活著比死還要難過得多。
彭旺說:“妞妞,到了,下車吧。”
妞妞提著自己的小包袱從車上跳下來,四下看了看:“這是什麼地方?”
彭旺說:“淨身房。”
妞妞不解:“什麼淨身房?”
彭旺說:“淨身房就是淨身房,快進去吧。”
妞妞又問:“進去幹嘛?”
彭旺說:“給你淨身。”
聽說要給他淨身,妞妞像是五雷轟頂,差點兒癱瘓下去。早在幾年前,他就知道了淨身的含意。父親就是為了給他淨身把他送到城裡來的,是許良年救了他,讓他留下了男人的根。現在,許良年不讓他死,卻讓他淨身送他進宮當太監。唉,早知有今天,還不如幾年前就讓他挨一刀算了。鬧了半天,他這一刀還是沒有躲過去,他的根到了也沒有留住。
彭旺帶著他進了小刀劉的家門,把一個豬頭、兩瓶酒放在劉家的案桌上,這是見面禮。
小刀劉家的堂屋,房子很老,光線很暗。妞妞隨便四下張望著,見屋樑上懸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