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部分(第3/4 頁)
鐸曰:含垢納汙之說,為臨民者言;此印板律例,非讀書人不能解也。然捨身以保赤子,類非守經者所能。公殆現不壞身,運廣長舌,向訟庭為眾生說法耶!黃蓋以武人而治石城,況鍾以小吏而治吳郡。後如馮堅、王興宗輩,或以典史,或以直廳故王晉溪謂吏治之善,不必出於甲科。然遇此等公案,豈是無學人杜撰得來?蓋不熟晉庫之論,失油絡者必受飛災;不讀《周易》之文,授沐枕者終成冤獄。學優則仕,旨哉是言。
盜師
婁郡譚某,三十徐年未掇一芹。就館西村,所得學俸,不能養妻子。而從學者又棄儒而賈。歲暮卷帳歸,道遇一老翁,笑曰:“先生散館矣,明年有所主否?”譚應曰:“無”。翁曰:“僕有葭莩親,明年延師訓課其子,如不棄嫌,僕請為介紹。”譚極意嘉納,繼詢其居址,翁曰:“至日僕自來,先生不必絮問。”遂拱手散去。燈節後,老翁果至,陳朱提百兩為聘。譚喜,別妻子,登舟而去。水程曲折,都非熟徑。約行三晝夜,翁曰:“至矣。”握手登舟,至一處,高門華屋,旁通一徑。花木參差,中有屋數楹。翁曰:“此書室也,請先生少坐。”入內引弟子出拜,瑤環繡服,類貴介子弟。翁曰:“主人偶出,未及倒屣,改日請見可也。”繼出書,請譚句讀。視之,《三國演義》一部、《水滸傳》十數本,無五經及四子等書。譚異之。翁曰:“若曹無志功名,但得識數行字,稍習世事足矣。先生勿疑怪。”譚遂安之,翁亦別去。
居半載,飲食供奉,備極豐腆。一日,傳言主人歸,大設華筵,請先生觀劇。譚至,主人雉冠甲服,肅迎而入。四座賓客,皆戎服臨筵。譚心驚股慄,進退失措。主人笑曰:“先生勿驚,僕江湖豪客也。因我輩中,恃強劫殺,罔顧仁義,故令小兒受業,得以稍知大體。今幸不棄,嘉惠後學,特治卮酒聊明忠敬。”言畢,梨園以劇本呈點,譚未識樂部名色,姑點《白羅衫》全本。演未及半,主人色變而起,急命撤筵曰:“僕未嘗開罪先生,何姍笑若此?雖然,亦天命也。”遂具綵緞數端,黃金十錠,命其子星夜送歸。
翊日,捕盜師卒至,一門掩執。其子竄伏譚家,僅而得免。譚感其意,撫弟子成立,翁亦時來周恤之。
鐸曰:盜亦有道,非讀書人不能顧。不謂待先生忠且敬者,轉出自盜,宜天之不忍斬其嗣也。今紈絝子弟,奇嫖淫賭,雖千金不惜,而獨至西賓備脯,輜銖必較,曾盜之不如。
鬼婿
扶風邱淑,字令儀,幼失怙。母夫人束子嚴,偶碎其帶上玉佩,懼而亡去。夜竄山谷中,月色迷濛,荊榛蒼莽,無可投宿。兆以葬。娶吉氏女,頗賢德。所得封誥,亦讓諸前室,以嘉其志。
鐸曰:烈女不更二夫,雖死猶遂其志。後婦之賢,亦貞魂有以感之也,不然,故劍之求,且招其忌,能以封誥相讓哉?
書神作祟
金陵鈔庫街某氏子,世業儒,因讀書不能致富,棄而為賈。偶獨宿肆中,聞床頭嘆息聲,叱之始止。嗣後每夜必聞,某亦置之。
一夕,有方巾朱履者,自床後徐步而出,顰眉戚額,意似不樂。某問為誰,應曰:“予書神也。自流寓汝家,蒙爾祖爾父頗加青盼,不意留傳至汝,罔修舊好,竟爾見絕。猶幸兩無仇德,乃今為錢奴束縛,使予意氣不揚。若不早脫腰纏,則銅臭逼人,斯文淪喪。禍將及汝,莫悔莫悔!”言畢而逝。某急起,秉燭四照,見有破書數卷,以錢串捆縛棄置床頭,蓋十數年矣。某恨是書為祟,取火焚之,一時灰飛焰起。延燒廬舍,室中物靡有孑遺,後竟以貧死。
鐸曰:讀書不能致富,此言是矣。試問不讀書人。個個能富耶?然以求富之念讀書,吾知其非讀書人。我輩讀聖賢書,所學何事?乃以富貴利達,橫亙於中,稍不得志,輒歸咎於書、試請掩卻書本,畢竟向何處覓生活哉?嘗作《沁園春》詞六闋。曰:“甲子仲秋,惟吾與書,盟於草堂。願既盟之後,言歸於好。自今伊始。幸勿相忘。出則隨車,歸則並幾,夜火晨雞總備嘗。吾憐汝,把牙籤笑插,玳瑁親裝。誰知爾本無良,枉賺盡英雄而鬢蒼。嘆臣飢欲死,千鍾甚處;立錐無地,金屋何方。我自憐卿,卿真負我,拔劍相看也不妨。言未畢,書早慚而退,潛出門牆。”
“學書不成,將焉學乎?不如老農。有草廬半畝,橫塘之曲;石田一頃,葑水之東。椎髫鴻妻,蓬頭霸子,裹飯偕行荷鍤從,桃源境,看桑麻雞犬,樂也融融。悲哉吾道終窮,似稼圃樊遲術未工。枉操豚以祝,學齊東語;揠苗而槁,與宋人同。門有催科,瓶無儲粟,廡下投人作賃春。翻然悔,悔從來耕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