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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煙輕罩一團春,玉作肌膚冰作神。
閒倚屏風笑周昉,不令仙犬吠劉晨。
相思相見如何日,傾國傾城不在人。
回首可恃歌舞地,行塵不是昔時塵。七姨曰:“六姊以筆代舌,便恁地牙伶齒俐。”六姨怒之以目。遂含笑而書曰:
好去春風湖上亭,楚腰-捻掌中情。
半醒半醉遊三日,雙宿雙飛過一生。
懷裡不知金鈿落,枕邊時有墮釵橫。
覺來淚滴湘江水,著色屏風畫不成。
大姨曰:“妮子出口便談風月,真個顛狂欲死。”七姨曰:“誰似阿姊道學,只要‘抱得輕衾上玉樓’也。”八姨曰:“綺語撩人,亦是女兒家本相。”爰題一律於壁,詩曰:
夜半鞦韆酒正中,畫堂西畔桂堂東。
麗華膝上能多記,飛燕裙邊拜下風。
愁事漸多歡漸少,來時無跡去無蹤。
而今獨自成惆悵,人面桃花相映紅。
九姨曰:“對酒當歌,作此楚囚之泣,八姊裂盡風景矣!”遂奪筆而題曰:
壺中有酒且同斟,奠把長愁付短吟。
夜合花前人盡醉,畫眉窗下月初沈。
綰成錦帳同心帶,壓匾佳人纏臂金。
誰與王昌報訊息,千金難買隔簾心。
八姨曰:“風流蘊藉,九娘洵是可人。”十姨曰:“妹不能詩,倩九姊捉刀可乎?”眾不允。十姨回身面壁,迅筆而書曰:
平生原不解相思,莫遣玲瓏唱我詞。
有酒惟澆趙州土,無人會說鮑家詩。
常將白雪調蘇小,不用黃金鑄牧之。
我是夢中傳彩筆,遍從人間可相宜?
眾笑曰:“莫道十姨長厚,這詩意調侃不少。”
繼而取筆授某,某汗流手戰,若扛巨鼎,吮毫數十次,對壁氣如牛喘。大姨曰:“興酣落筆,詩壇快事。君何苦思乃爾?”三姨曰:“研《京》十年,煉《都》一紀,亦屬文人常例耳!”七姨曰:“如卿言亦復佳。今夜拌閏百萬更籌,看溫家郎叉得手摺也。”某覺冷語交侵,勉書七字於壁曰:自從盤古分天地。大姨愕然曰:“君欲賦**耶?且此語出於何典?”某曰:“此千古盲詞之祖,懸諸國門,從未增減一字。”大姨曰:“盲詞入詩,騷壇削色矣!”七姨曰:“近日詩翁,大半奉盲詞為鼻祖,且被之管絃,閨閣中洋洋傾耳,不猶愈於嘔心鏤肺哉?”鬨堂大笑,某顏色沮喪,局蹐而言曰:“前言戲之耳!請改之。”於是,偽作吟哦,重加塗寫。五姨在旁審視,蓋千家詩第一句也。而“午”字誤書作“牛”,掩口失笑。某愈握筆作沉吟狀。
忽一人冠帶而來,某乘機閣筆,十姨趨侍左右。其人據案而坐曰:“吾浣花溪杜拾遺也!自唐時廟祀於此,不意村俗無知,誤‘拾遺’為‘十姨’,遂令巾幗者流,紛粉鴆踞。猶以汝輩稍知風雅,故爾暫容廡下。乃引逗白腹兒郎,以糞土汙我牆壁。自今以後,速避三舍。勿謂杜家白柄長鑱,不銳於平章劍鋩也!”十姨伏地請罪,怒猶未釋,摽某先出門外。某曰:“何來惡客,驅逐詩人?”十姨耳語曰:“此唐時杜少陵也。”某曰:“杜少陵是何人?”十姨怒曰:“杜少陵且不識,也來此處談詩,累及我等。”出十手齊批其頰。忽聞堂上大呼曰:“渠本是門外漢,何必再與饒舌?”訶聲未絕,忽焉驚醒,究不解杜少陵為誰。逢人必述其夢,聞者無不失笑。
後士人盡毀女像,仍祀杜拾遺於廟。有過其地者,欲題詩壁上,輒引某上舍為前車。
鐸曰:“少陵欲以廣廈萬間庇天下寒士,而上舍生不得暫寄廡下,以見愛才若命者,未有不避俗如仇者也。粉壁易塗,長鑱難犯,固知看守浣花溪祠堂,亦非易事。”
車前數典
元和範恆,侍衛紫扉公仲子。寄託禮部試歸,路過景州界。一人蒙袂輯屨,貿貿然來,詣車前乞銀數錠。範笑曰:“汝具何本領,而奢望若此?”其人曰:“僕窶人也,而富於典籍。”時牧牛兒立柳樹下,以竹竿引蝙蝠作戲。範曰:“即以此徵事。能數一典,贈銀一錠,果胸中淹博,雖腰纏盡脫,不靳也。”範意蝙蝠事僻,故以此難之。其人曰:“諾。”從《爾雅》、許氏《說文》、《玄中》、《述異》諸記,旁及神異秘經、烏臺詩案,約七八條,侃侃而談。範驚曰:“汝真富於典籍。而不知詩詞中,尚能援引一二否?”曰:“真珠簾斷蝙蝠飛‘,元微之詩也。’戲看蝙蝠撲紅蕉‘,秦淮海詩也。黃九煙瘦詞雲:“怪道身如干蝙蝠,昨宵辛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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