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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殮者皆見之。繼埋玉於祖塋之側,虎一日巡視者三。春秋令節,輒銜山果以奠。越三載如一日。母貧乏不能自話,虎猶日取山獐野兔,存恤其家雲。
鐸曰:“有情痴者,必無傲骨。虎而痴,是失其虎性矣。然一言不合,掉頭竟去,不依然虎性之難馴乎?痴而能傲,是為真傲,傲而能痴,是為真痴。”
雞淡
吳郡婁門外雞坡,吳王收雞處也,至今居人以養雞為業。有祝翁者,豢雌雄兩頭。一夕,聞牆下喧呶不已,怪而聽之。
聞雄者曰:“爾我蒙主人豢養,數米而食,鑿垣而棲,有何不樂?而膠膠膊膊,終夕絮聒?”雌者曰:“我怪汝喜則頸,憚則斷尾,全無一點丈夫氣。而猶絳冠金距,驕人昏夜,能不使人氣憤?”雄者曰:“夫不雄飛,妻終雌伏。汝何所長,而翹我短處?”雌者曰:“堂上爭蟲,籠中抱卵,成家之道,捨我其誰?況秦穆公得我而霸諸侯,百里奚仗我而邀富貴。妝惟與宋處宗輩,作窗下清談,否則溝畔塗膏,鏡中學舞。恐曹阿瞞棄之不惜,尚得牛刀一試,冀他年大用也哉?”
雄者曰:“汝冀所謂但知雌守,未覿雄風者也。我所以勝於若輩者,全在一鳴驚人耳!祖逖聞我而著先鞭,燕丹效我而脫奇禍。至於齊官驚夢,用佐賢名;楚子乘車,不愆兵法。奇功偉烈,炳耀千秋。此田饒以夜不失時,尊予為五德之冠。汝牝不司晨,又安知我為-世之雄乎?”雌者曰:“君以為雄,誰敢不雄?自今以後,請先子而鳴。”雄者門:“惟家之索,恐操刀者隨其後矣。陰乘陽位,非以獲福,實階之禍耳!”雌者曰:“爾勿言。我先聲一奪,當使望氣者尚求其雌,而天下群雄聞風卻步矣!”雄者竦然而退。自此雌者無夕不鳴。家人以為不祥,殺而烹之。祝翁嘆曰:“翰音登天,何可長也。況其位之不當乎!罹於兇也宜矣。”
鐸曰:“《太玄經》有云:“雌雞晨鳴,雄雞宛頸。‘陽衰陰盛,其積漸使然耶?願天下處閨房者,持予雄辯,壓彼雌風;毋柔聲下氣,養同木雞也。”
獺祭
大江之濱,有靈物焉,其名曰獺。-日,遊於北岸,遇林中之鸇集敗於盤石。相聚而語。鸇曰:“君善捕魚,我善捕雀,而雀之見我者,往往嘵音駭翼,電流星散,以至十不獲一。不知君觀魚濠上,能聚族而殲否?”獺曰:“魚之畏我,猶如雀之畏君耳,豈盡惡生樂死,而願入枯魚之肆者?”鸇曰:“吾聞君驅之使去,復招之使來,操何神術而能若此?”獺曰:“世傳我別有一手,如道家役鬼之法者,妄也。虎有鉤爪,犀有駭角,狐有媚珠,猱有脆骨,皆志怪者附會,造物仁慈,方使予角者去其齒,予翼者兩其足;肯令我輩添牙益爪,窮兩間之物類乎哉?”鸇曰:“然則奈何?”獺曰:“我所以驅之復來者,因取之時,末嘗過戕其類,坐而逸獲,若出於不覺也者;彼以為無患而過我,於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此欲擒故縱,欲貪故廉之說也。”鸇曰:“君言是矣,但鳥之狡,有甚於魚者。魚性最馴,不過隨波逐流而已,鳥之中,如鴆以婦守,雁以奴巡,杜鵑以倒掛而善防,鸚鵡以能言面巧避,他如雀常入幕,燕必處堂,鴿依佛塔之鈴,烏傍賈船之楫,種種機心,弋人何篡?一時決起於前,不於此時盡掩其群,而縱之遠逝,不亦悔之晚乎?”獺曰:“君之志則大矣!然何如留無盡之藏,為他日屬饜地乎?”言未已,百鳥橫空而來。鸇攫得四五頭,餘皆竄入林中。鸇意不能捨,奮翼逐之。適射生兒潛伺於側,伏機一發,鸇先貫項而死。獺哀其愚,設祭於江之北岸,招魂而告之曰:“鳶飛戾天,魚躍於淵。惟我與爾,以殺為田。廉則寡取,貪則同捐。何子不惜,齎恨重泉!吾今輟業,濯手江邊,寧枵其腹,勿喪其元。貪人敗類,自古皆然,凡百君子,請視此鸇。”
鐸曰:“聚族而殲,鸇則毒矣。而欲貪故廉,獺之陰謀更毒也。乃天獨報於鸇,而不報於獺。豈咒魚入缽,佛門所不禁耶,亦江頭懺悔之功也?”
蟻封
吳俗,田房交易,作中者名曰:“螞蟻”。有賈老者,業此三十餘年,家小泰。買灶下婢,生一子,乞孝廉褚紹推算之。褚善謔,口多微詞,戲之曰,“查令郎英造必大貴,汝當作封翁。”賈老曰:“我輩執業卑微,何得名通仕籍?”
褚正色曰:“是不然!古者蠍號將軍,螢稱正宇,蝶封香國粉侯,蜂攫花臺刺史。諸蟲皆貴,安見蟻命之獨賤乎?況道在螻蟻,蒙莊羨之、所望蛾子時術之耳。”賈不知其戲,述孝廉語誇示同儕。眾舉手賀曰:“淳于棼燒到指頭香,帶挈百萬螻蚊一齊昇天矣!”賈大喜,日以封翁自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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