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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後**
棲霞山寺禪師豁堂,得傳燈宗派。予往師之,乞參大乘法。師曰:“汝**日擾,何得引登覺岸?”予曰:“弟子幼讀儒書,長耽淨業,雖復好騁詞華,然文魔有之,**未也。”師曰:“汝不知乎?**,即文魔之變相也。如有定力,尚可懺除結習。”就座下設一蒲團,令予趺坐。垂眉閉目,戒勿少動。
兩時許,覺腦後忽開雙眼,有粉白黛綠者數十輩袂聯而來。始猶相視而笑,繼則擁背摩肩,揶揄萬狀。予兀坐不敢轉側。漸聞喁喁私語曰,“渠既指名相索,何復撇人腦後?”予不能忍,叱之曰?:“汝輩何處曾逢,乃謂予指名相索耶?”眾含笑自陳。一曰:“妾《報恩緣》傳奇中鄭玉奴也。”一曰:“妾《才人福》傳奇中孫佛姐也。”一曰:“妾《黃金屋》傳奇中李穎娘也。”繼有稱瑤英、紫鳳、媚蘭、繡琴者,皆舊制樂部中假借名色。予曰:“此空中語耳,何得有汝?”眾曰:“文章之靈,通於神鬼。故《驚鴻》一賦,洛水傳神,行雨數言,高唐入夢。誰謂陶令閒情,非實蕩心於裳帶衣領間乎?請即回身,勿羞當面。”予謹記師言,兀坐如故。眾笑曰:“是兒有口無心,只須於背後訾之,不必玷其真面目也。”繼復凝神細視曰:“怪道不肯回頭,不知何處偷得一雙慧眼,被他覷破。”言訖,化作敗紙,紛紛吹散,眼亦頓合。師曰:“幸有些子定力。不然,文魔可除,**不可闢矣!”遂留座下,為予懺除口業。歸家後,燒其曲譜,不敢以歌場綺語,至疑生平之有遺行也。
鐸曰:“儒家有改過法,佛家有懺悔法。是言也,改過耶?懺悔耶?願普天下慧眼人,為我證之。”
癸卯九秋,偶過棲霞山寺,見壁上有吾師題詞曰:“合掌作膜拜,聽我懺平生。三吳妄男子耳,少小得枉名。第一讀書成癖,第二愛花結習,餘事譜新聲。因此墮塵夢,棒喝不能醒,仗吾佛,施法力,轉金輪,從此不識一宇,倒看《相牛經》。人遇鳩荼、嫫母,地禁詞章、樂府,到處少逢迎。面壁十年後,陪侍上瑤京。”此詞在未悟時耶?是儒家改過法。此詞在既悟後耶?是佛門懺悔法。質諸吾師,以為然否?
受業郟鎔謹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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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
道人神相
江陰某翁,富甲一鄉,年四十餘無子,買妾李氏,逾年舉一男。有道人款其門,閽人呵止之,喧聲達內座。翁出詢。道人曰:“山僻野人,耳名久矣,今來投謁,不過藉此博一醉耳。何門者見拒之深也?”翁延之入,命家僮設酒具。道人連罄三十餘觴,都無醉意。翁異之,問:“道人有秘術,能賜教否?”道人曰:“僕無他能,惟相人富貴貧賤,差不謬。”翁啟冠,命道人相。道人諦視久之,曰:“君遍體俗骨,五官俱帶濁氣,臉上犬毛積寸許,此真富翁相也。惟額角一股清氣,深入肌裡,隱隱作餓墳,恐後此飢寒不免耳!”翁曰:“嘻!子言過矣!以予薄產,縱不權子母,閉戶食之,子若孫不能盡也。”道人笑曰:“是有定數,道人何知焉?”因令遍觀家人,都無言。適乳媼抱兒至,道人驚曰:“此即破家子也。”翁曰:“其相若何?”道人曰:“按是兒部位,歲十二當入學,十五登賢書,十六成進士,官翰林。蚤達,恐其不壽。”翁曰:“若此,則克家子也,何言破家?”道人曰:“才與財相剋。君所以坐擁百萬者,以五六世識不得一字。今有子能文章,登翰苑,恐百丈銅山,將歸烏有也。”
翁漫應之,道人亦辭去。
兒漸長,延名師教之。讀五經、《史》、《漢》,過日輒了了;而翁日持籌握算,百無一利,四五年虧本無算。兒年十二,果入邑庠;翁典鋪被火,賠累不下數萬。越三年,兒舉孝廉;翁置洋船七,盡覆於海,諸夥眷屬訟諸宮,貨其沃產,上下賄賂得免。明年,兒捷南宮,授庶常,迨泥金報至,翁與妻若妾,已僦居敗屋中矣。猶冀兒貴門庭,可以重整。不半載,卒於官,一家凍俄而死。
道人之言全驗。
鐸曰:“榜上名題,床頭金盡。二指大風流帖子,禁財神第一靈符也。乃望子克家,寧甘破產,卒至填溝壑而不悔,翁亦人傑矣哉!”
和尚婆心
泰和真生,年弱冠,貌極豐美,而卓錐無地,寄居招提寺東剎。時西院來一顛僧,有奇術。私謁之,且訴其貧。僧曰:“讀書人貧亦何病?且富而濁,何如貧而清也?”生固請方略。憎曰:“欲求富,汝盍速死?”生憤然曰:“弟子欲苟活,故望師慈悲耳!奈何敢求生,反得死耶?”僧笑曰:“不惜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