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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看魂也。”女曰:“霸王宜稱西楚,不宜但稱楚字。先生史學乃如是乎?”萬意沮。叟曰:“俗口相沿,何足為怪?‘繼出《放鶴圖》請題。萬自矜才博,振筆直書曰:“修尾全窺黑。”女急止之曰:“先生又誤矣!鶴尾無黑色,所謂黑者,乃兩翼收斂處耳。先生但見立鶴,未見飛鶴耶?”萬益慚。叟曰:“小女兒殊不省事。《鶴鳴》首章注義如此,豈得為先生咎?”萬乃笑曰:“我輩讀書,依注講釋,何能涉獵蟲魚,反蹈荒經之弊?僕所以負博雅名者,以胸中實有此萬卷書也!”
談論間,一總角兒攜書包入。叟曰:“此予少子,甫四齡矣。稍識《大學》句讀,乞先生教之。”萬為講《大學》首節,甫誦一過,瞽目嫗拍手大笑。叟叱之曰:“老婢發狂矣!拍掌噪呼,是何景象?”嫗曰:“我盲於視,而不盲於聽,今聞開頭一行,別字已五六矣,不知胸中萬卷書,別字有幾千百萬許!”叟曰:“何謂別字?”嫗曰:“論中州音韻,《大學》大字讀如岱,道字上音,三在字皆作上,善字亦非去聲。今大字不知作何音,四上聲皆作去讀,豈非可笑?”叟曰:“先生吳人,未免土音是操。不然,世有博學名儒,《大學》第一行,連讀爾許別字者哉?”萬汗顏無地,急起告別。叟曰:“若輩狂言,都非定論,僕有芻蕘,尚祈鑑納。”萬拱立請教。叟曰:“愛博者多疏。嗜奇者無益。自今以後,但取五經、《論》、《孟》,歸讀十年,不必跋涉長途,求秦碑、漢碣也。”萬唯唯而退。
自此潛心實學,不復作鈔書胥矣。
鐸曰:“趙韓王治天下,只消半部《論語》。則鄴侯架上,牙籤萬軸,儘可作廢紙矣。然傳癖、書痴,率以多藏誇富,特恐陸廚、許笥,都被識別符號秀才敗壞耳!”
賽齊婦旌德某,為里黨所逐,竄跡維揚,以千錢娶婦某氏。後家小阜,能畜婢媼。以數百金捐空銜,門內紅帽高懸,竹篦雙列,封條暄赫,擬於世家;然不商不賈,未測其財所自來。暮出曉歸,形殊詭秘。婦問之。曰:“商人夜宴貴客,乞予代作筳主。”揚州商習,宴客必徹夜,陪坐者以什伯計,婦故信之。然終歲赴席,未有一人從者。
婦欲覘其蹤跡。一夕,鮮衣華帽,軒然而出。婦躡其後,見匆匆入一枯廟去。亡何,短衣草履,發挽作旋螺狀,悄步而行,至僻巷,有牆壁頗峻,出斧鑿丁丁半響,灰磚墮落如腐。俄成一穴,大僅如鬥,某探首蛇行而進。婦急歸,喚集婢媼,盡易男裝,自乃高冠華服,偽作巡夜官,命婢媼取架上紅帽戴之,並挾竹篦出門而去。至僻巷,伺於牆下。四更許,某從穴中出。眾擒縛而前,俯伏不敢仰視,曳下責二十板,提褌而起。四圍周視,而官役輩不知何往矣!重入枯廟,改易華裝,候天曉叩門而歸。婦問:“昨夜何適?”某仍以夜宴對。問:“曾演劇否?”某曰:“是洪家老樂部。演《長生殿》全本。”婦曰:“吾聞昨夜止演得雜劇。開場是《燕子箋。鑽狗洞》,收場是《勘皮靴。打竹篦》也。”婢媼輩皆匿笑。某知墮婦術中,紅漲於面,不敢措一詞。婦恚曰:“昏夜之行,人情不免,何至罔惜廉恥,至於此極?請從此逝,他日勿相累也。”拂袖欲出,某曳令稍坐。婦指天畫地,詬罵萬端。某出所盜金陳几上。婦審視良久,忽大笑曰:“枉尺直尋,宜若可為。自今以後,蚤夜聽子而行,吾不汝瑕疵矣!”
後某盜金事發,繫獄而斃。婦竟席捲遁,不知所之。
鐸曰:“墦間乞食,夫也不良。而中庭訕泣,家有賢妻矣!此婦先號後笑,包藏禍心,迨至覆櫝而揮其珠,夫罹毒害,於婦何不科焉?是故王孺仲之不改行昌操者,內助之力為多。”
村姬毒舌內姑丈陳公永齋,已醜大魁天下,給假南歸。行至甜水鋪,旁有小村落,綠樹陰濃,野棠花妥,顧而樂之。遂步屧獨行,忘路遠近。
村盡處,見竹籬半架,左有雙黑扉,一女郎倚扉斜立,捉風中絮搓掌上,嗤嗤憨笑。陳睨之,魂飛色奪,因兜搭與語。女郎不怒亦不答,但呼阿母來。亡何,一駝背媼出,問女何為。女曰:“不知何處來一莽漢,煩絮煞人。”陳意窘,詭以乞漿告。媼曰:“鬥碗難容客坐。小慧,取一盞涼水來!”女嗷聲而進。陳曰:“令愛年幾何矣?”媼曰:“但記其生年屬虎,不知今當幾何歲也!”問:“婿家為誰?”媼曰:“老身殘廢,止此一女,留伴膝下,不欲遣事他人。”陳曰:“女生有家,膝下非長計也。”適女取涼水至,聞餘語,大聲謂媼曰:“是客不懷好意,毋多談!”媼笑曰:“可聽則聽,是誠在我,婢子何必瑣瑣。”陳乃誇狀元以歆動之。媼俯思良久,曰:“狀元是何物?”陳曰:“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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