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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城,迢迢二千餘里回到應山。凡經過之地沿途人家,無不擺出香案致祭。在半路上,楊二公子收到一個人冒死送來的楊漣在獄中臨死前寫的血書。文字不長,全錄如下:
漣今死杖下矣,痴心報主,愚直仇人。久拼七尺,不復掛念。不為張儉逃亡,亦不為楊震仰藥,欲以性命歸之朝廷,不圖妻子一環泣耳。打問之時,枉坐贓私。殺人獻媚,五日一比,限限嚴旨。家貧路遠,交絕途窮,身非鐵石,有命而已!雷霆雨露無非天恩。仁義一生,死於詔獄,難言不得死所。何憾於天,何怨於人,惟我身任副憲,曾受顧命。曾子云:“託孤寄命,臨大節而不可奪。”持此一念,終可以見先帝於在天,對二祖十宗與皇天后土天下萬世矣。大笑大笑還大笑。刀砍東風,與我何有哉!
讀這段文字,如我童年時讀《革命烈士詩抄》,心靈受到莫大的震撼。歷史上不乏錚錚鐵漢大丈夫,但這等英雄人物的產生條件,是邪惡勢力佔據了政治舞臺的中心。楊漣的這篇血書,認真讀進去,便不難看出他隱約吐露的“我不負皇帝而皇帝負我”的哀痛。
據無名氏撰述的《詔獄慘言》記載,楊漣每次受刑,均大聲罵賊,所以六君子中他受刑最多,也最慘烈。他入獄十天,就鬚髮全白,這種身體的異常變化,除了刑罰的折磨,更重要的是他的報效朝廷的心死了。他臨死前用鮮血寫出“大笑大笑還大笑”這等語言,讓我猜想頗多。他笑什麼呢?是笑閹黨的倒行逆施,還是笑世人的含羞忍垢?是笑皇上的顢頇無能,還是笑同道的執迷不悟?也許這些意思都有,也許這些意思都沒有。他只是想用大笑來迎接死亡,表明永不妥協的鬥士心志。
皇帝的女人
一位史學界的前輩,曾對我說,他準備寫一本《性與中國皇帝》的書,專談皇上的性事對政治的作用。這真是一個很好的主意。因為這方面的事例,在中國皇帝中不勝列舉。
張賢亮先生的大作《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不失為一部名著。借用他的題意,則性事與愛情的演繹,女人與男人兩相吸引,都不可或缺。政治與性,本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事情,風馬牛不相及。但在皇帝那裡,卻變得密不可分了。因為在漫長的封建社會中,皇帝不僅是政治的主體,也是性的主體。這兩方面,他都可以為所欲為。就說朱元璋吧,在政治上,他在統治初年誅殺多位大臣,甚至居功至偉的開國元勳,也難逃厄運。在性事上,他娶老婆上癮,皇后與嬪妃四十多個。這些女人,有的是部屬的女兒,有的是對手的愛妾,有的來自民間,有的貢自番國,可謂品種齊全。我們常常感嘆,後宮佳麗紅顏老去,熬成黃臉婆了,也沒有機會侍奉聖上。但朱元璋不是這樣,嬪妃們隔不多久,就會得到他的“親御”。因此,他生了二十六個兒子,還有十六個公主。這麼高的產量,不僅在明代,就是在歷朝皇帝中,也是高居上游。
曾有一位學者說,做愛對於皇帝來說,是精神放鬆的最好方式。因為,政治太殘酷,皇帝的壓力太大,故把做愛當成政治的瑜伽。這觀點乍一聽有道理,但細究起來亦不盡然。因為皇帝除了像宋徽宗、欽宗以及明末思宗這樣為數不多的倒黴蛋,的確處在惡劣的政治環境中,大多數的皇帝,都始終保持著“寧可我負天下人,天下人決不可負我”的顯赫。這種養尊處優的生活,導致他們喪失憂患意識。政治與性事,都被他們看成是遊戲。這方面,最典型的例子,應是明正德時期的武宗皇帝。他一生好巡遊,凡所到之處,無論是宣府、榆林、揚州和南京,“民女為之一空”,這裡頭既有未嫁的少女,也有風姿綽約的少婦。
常言道國家國家,國就是皇帝的家。換句話說,國事可稱為皇帝的家事,而皇帝的家事亦是國事。因此還有一句話:“天子無私事,宰相無小事。”在明代,皇帝的家事如娶皇后、封嬪妃、立太子等等,往往釀成重大的政治事件,引起皇帝與大臣的尖銳對立。
若要探討皇帝的情感生活,則基本上可用“先結婚後戀愛”六字概括之。因為皇上選老婆,是一件重大的國事,都是由禮部主持,司禮監的宦官參與,依據既定的非常苛刻的條件在民間徵選,層層篩選至極小的範圍(大約在二十人左右),再題請皇上的生母或嫡母親自目試與口試,從中選出一個正室(即皇后),多名側室(即嬪妃)。皇上結婚,也不是一對一,而是同時和一群女人結婚,即一個皇后與多名嬪妃。
因為這種特殊的婚姻制度,導致皇宮內的女人,一代又一代,進行著無窮無盡的“窩裡鬥”。蓋因皇宮佳麗成百上千,但真正的男人只有皇帝一個。這個男人不僅能給她們帶來肉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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