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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咱們不說騙子,只說不幸的,可憐的羅甘,”亞歷山大·克羅塔笑著打斷了但維爾的話。
“隨你說吧。夏倍的遺產案子,不是那可憐的羅甘,最近帶走了當事人們八十萬法郎,使好幾個家庭急得沒辦法的羅甘,經手的嗎?我們的費羅案卷中好象提到這一點。”
“是的,”克羅塔回答,“那時我還當著第三幫辦;清算遺產的案卷是我謄寫的,也仔細研究過。蘿絲·沙波泰勒女士是亞森特的寡婦,亞森特一名夏倍,帝政時代封的伯爵,榮譽勳位二級獲得者。他們結婚的時候沒有訂婚約,所以雙方的財產是共有制。我記得資產總額一共有六十萬法郎。結婚以前,夏倍上校立過一份遺囑,把四分之一的遺產捐給巴黎的慈善機關,另捐四分之一給公家。他死後辦過共有財產拍賣,一般性拍賣,遺產分析等等手續,因為各方面的訴訟代理人都很活躍。在清算期間,統治法國的那個魔王Ⅲ下了一道上諭,把國庫應得的一分遺產退還給上校的寡婦。”
“那麼夏倍伯爵私人名下的財產只剩三十萬了。”
“對啦,朋友!”克羅塔回答,“你們這批訴訟代理人有時理路倒還清楚,雖然人家責備你們不論是辯護還是攻擊,常常顛倒事實。”
夏倍伯爵在交給公證人的第一張收據上寫的地址是:聖馬爾索區小銀行家路;房東是一個在帝國禁衛軍中當過上士的老頭兒,叫做韋尼奧,現在作著鮮貨買賣。到了街口上,但維爾不得不下車步行;因為馬伕不肯把輕便兩輪車趕進一條不鋪石子的街,地下的車轍也的確太深了。訴訟代理人向四下裡
①指拿破崙。
望了一會,終於在緊靠大街的小巷子的某一段,在兩堵用獸骨和泥土砌的圍牆中間,瞧見兩根粗糙的石柱,被來往的車輛撞得剝落了,雖然前面放著兩塊代替界石的木頭也保護不了。石柱頂上有個蓋著瓦片的門楣,底下有根橫樑,樑上用紅字寫著韋尼奧鮮貨行。字的右首用白漆畫著幾個雞子,左首畫一條母牛。大門開啟著,看樣子是整天不關的。進門便是一個相當寬敞的院子,院子的儘裡頭,朝著大門有所房子,倘若巴黎各區的一些破房還能稱作房子的話;它們跟無論什麼建築物都不能比,甚至還比不上鄉下最單薄的住房,因為它們只有鄉下破房的貧窶而沒有它的詩意。田野裡有的是新鮮的空氣,碧綠的草原,阡陌縱橫的景緻,起伏的崗巒,一望無際的葡萄藤,曲折的小路,雜樹圍成的籬垣,茅屋頂上的青苔,農家的用具:所以便是草房木屋也另有一番風味,不象巴黎的貧民窟因為醜惡而只顯出無邊的苦難。
這所房子雖是新蓋的,已經有隨時可以倒坍的樣子。材料沒有一樣是真正合用的,全是舊貨,因為巴黎每天都在拆房子。但維爾看見一扇用木板釘成的護窗上還有時裝商店幾個字。所有的窗子式樣都不一律,裝的方式也怪得很。似乎可以居住的底層,一邊高一邊低;低的一邊,房間都在地面之下。大門與屋子中間有一個坑,堆滿垃圾,其中有雨水,也有屋子裡潑出來的髒水。單薄的屋子所依靠的牆要算是最堅固的一堵了;牆根搭著幾個稀格的棚子,讓一些兔子在裡面儘量繁殖。大門右邊是個牛棚,頂上是堆乾草的閣樓,緊接著一間和正屋通連的牛奶房。左邊有一個養雞鴨的小院子,一個馬棚,一個豬欄,豬欄的頂和正屋一樣用破板釘成,上面的燈芯草也蓋得很馬虎。
但維爾插足的院子,和每天供應巴黎食物的場所一樣,因為大家要趕早市,到處留下匆忙的痕跡。這兒鼓起來、那兒癟下去的白鐵壺,裝乳酪用的瓦罐,塞瓶口用的布條,都亂七八糟丟在年奶房前面。抹這些用具的破布掛在兩頭用木柱撐著的繩上,在太陽底下飄飄蕩蕩。一匹只有在牛奶房裡才看得見的那種馴良的馬,拖著車走了幾步,站在大門緊閉的馬棚外面。開裂而發黃的牆上,爬著蓋滿塵土的瘦小的葡萄藤,一隻山羊正在啃藤上的嫩葉。一隻貓蹲在乳酪罐上舐乳酪。好些母雞看到但維爾走近,嚇得一邊叫一邊飛,看家的狗也跟著叫起來。
但維爾對這幕醜惡的景象一瞥之下,心上想:“咦!決定埃洛一仗勝敗的人原來住在這裡!”
看房子的只有三個男孩子。一個爬在一輛滿載青草的車上,向鄰屋的煙囪摔石子,希望石子從煙囪裡掉進人家的鍋子。另外一個想把一隻豬趕到車身碰著地面的木板上,第三個拿手攀著車身的另一頭,預備豬上了木板,叫它一上一下的顛簸。但維爾問他們夏倍先生是不是住在這兒,他們都一聲不出,只管望著他,神氣又痴癔又機靈,——假如這兩個字可以放在一起的話。但維爾又問了一遍,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