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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有些起毛。他的黑領帶已經很舊,襯衫顯然不裝袖口;從
他手腕那兒的袖子寬寬鬆鬆的模樣來看,漢斯·卡斯托爾普就知道他是沒有袖口的。
縱然如此,他仍清楚看出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紳士,陌生人那種深有教養的風度,
他那灑脫的甚至是漂亮的舉止,說明他確是這種身份的人。他既寒酸又優雅,眼睛
黑黑的,小鬍子又微微翹起,使漢斯·卡斯托爾普頓時想起聖誕節時在家鄉院子前
面賣藝的某些外國樂師,他們骨碌碌地轉動著天鵝絨般的眼珠,握著軟帽伸出手來,
好讓人家從視窗投下零零星星的錢幣。“他是奏手搖風琴那一號人!”他想。因此,
當約阿希姆從長椅上站起,帶幾分窘迫的神情向他介紹陌生人姓名時,他聽了也毫
不驚奇。他介紹說: “這是我表弟卡斯托爾普——塞塔姆布里尼先生。 ”
漢斯·卡斯托爾普也站起身來致意。他臉上還殘留著剛才興高采烈的痕跡。但
義大利人很禮貌地對兩人說,他不想驚擾他們,要他們再坐下來,自己卻仍舊悠閒
地站在他們面前。他微笑地站著,打量這對錶兄弟,特別是漢斯·卡斯托爾普;微
笑時,在那漂亮地向上翹曲的豐滿小鬍子下面,嘴角的紋路更皺更深了,露出嘲諷
的神情,這在表兄弟身上起一種奇妙的作用,使他們精神為之一振,如醉如痴的漢
斯·卡斯托爾普也一下子清醒過來。他感到很難為情。塞塔姆布里尼說:
“先生們的情緒可高啦,這是滿有理由的,滿有理由。早晨多美呀!天空藍澄澄
的,太陽又是笑盈盈的, ”他一面說,一面輕捷而優雅地揮動一下手臂,向天空揚起
一隻面板微微發黃的小手,同時目光炯炯地斜眼往天際仰望。“這兒這麼美,真叫人
忘懷自己究竟棲身何處了。”
他說話時沒有外國腔,只是發音時每個字眼咬得太準,使人們看出他大約是個
異國人。他發音時,嘴唇動得怪有勁的,聽他說話挺有意思。
“先生,您上咱們這兒一路還舒服吧?”他轉向漢斯·卡斯托爾普說。 “您對自
己的命運是不是心中有數?我的意思是說, ‘初次檢查’這個陰森森的儀式有沒有舉
行過?”這時,假如他真的想叫對方回答,他理應閉起嘴來稍等一下,因為他提出了
問題,而漢斯·卡斯托爾普也正打算回答。但陌生人接著繼續問:“儀式的經過情況
很順利吧?從您的笑聲中——”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嘴角的皺紋一條條變深起來,
“可以得出不同性質的結論。
咱們的彌諾斯希臘神話中宙斯之子,克里特島國王。據說死後為陰間三判官之
一。和賴達曼託斯希臘神話中宙斯之子,彌諾斯兄弟。死後與彌諾斯等一起為陰間
判官。判處了您幾個月?” “判處”這個詞從他嘴裡吐出來,似乎顯得特別可笑。“讓
我猜一下吧。六個月,或者乾脆九個月?咱們這兒對時間可從不吝嗇……”
漢斯·卡斯托爾普驚詫地笑了。他在苦苦思索彌諾斯和賴達曼託斯究竟是誰。
他回答說:
“噯,不。您搞錯了。塞普塔姆……”
“塞塔姆布里尼, ”義大利人明確而著重地糾正他,同時又幽默地鞠了一躬。
“塞塔姆布里尼先生,請原諒。哎,您誤會了。我一點病也沒有。我只是來看
我表哥齊姆森,住上一兩個星期,乘此機會也想稍稍休養一下……”
“怪了,您竟不是咱們的一員?您身體健康,您只是在這兒作客,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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