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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嗓子眼兒了。
說起來,開會是這樣地熱鬧,其實常發言的也就是幾個、十幾個人而已,更多的人仍屬於沉默者。只不過,沉默者也自有沉默者的態度,表情或認真或溥衍,對發言者或擁護或反對,口號聲或震耳欲聾或稀稀落落等等。重要的,也許還不是發言者,也不是沉默者,而是這樣一個開會的年代,開會,把本來就集中、擁擠的生活變得更加密不透風了,白天勞動大家在一起,晚上開會大家還在一起,有時候重要的會來了,白天的勞動也不要了,黑夜白天全是會了。勞動好歹是動手腳的,不說話也過得去,開會可就全憑了一張嘴了,是非本就多是從嘴上來的,會開得多了,是非也就多起來。甚至有一種人,不論是非不開口,說的是階級鬥爭大是非,指的卻是個人小恩怨。這一場一場的會啊,數說了多少是非,集結了多少恩怨,練就了多少人的嘴皮子,鼓勵了多少人的張狂,同時,又培養了多少人的沉默無語和忍辱負重啊!
第三章 17開會(3)
儘管這樣,有那麼一群人,開會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要動手不動口,她們手上拿了鞋底子,一邊聽會,一邊吱吱地納,指導員五次三番地強調不要幹私活兒,她們只當沒聽見。若是點了她們哪個人的名字,那人便把自個兒男人的鞋子指給大家看,說不幹私活兒,趕明兒公活兒也沒法兒幹了。大家便看著那隻咧嘴的鞋子笑起來。於是,吱吱的聲音又響了,有時連成一片,變了嗡嗡的聲音,把發言的聲兒都蓋過了。
開會,目的本是為了解決人們腦瓜裡的事,誰知腳底板下的事卻是無孔不入、屢禁不止。有的人,甚至還把攤煎餅的鏊子搬到會場上來了,拿了煎餅板兒,給大家模擬攤煎餅。因為,求教的人太多了,平時抽不出空來,乘開會之機,所有的人都可以學一學了。
開會,是多麼地緊張;開會,又是多麼地輕閒啊!
在這其中,李三定也一樣地緊張和輕閒著,女人們拿的是鞋底子,他拿的是一把竹棍兒,躲在人後,悄悄地一根一根地挑。會上那些發言的人,說的都是什麼啊,他一點不想聽,卻又不能不來。他的名字已經被政治指導員記在一個小本子上了,每次要照了小本子一個一個地點名。那本子就像一張大網,網住的都是活生生的人,李三定也不例外地被網在裡面,彷彿永遠地難以逃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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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18蔣寡婦(1)
蔣寡婦是高高瘦瘦的個人兒,臉也是瘦的,突出著一副高顴骨。臉色是白的,眼角和嘴角都有些向下拉,給人冷麵、不快的感覺。但偶而笑一回,就像換了個人,眼睛亮起來了,嘴角翹起來了,一整個臉都生動起來了,幾乎可說是美麗了。都說是一白壓百醜,她卻是一笑壓百醜的,那白反被她浪費掉了。她要是個愛笑的人兒也好,卻偏偏不愛,一天到晚冷了臉子,彷彿心上有一條怨恨的河,永遠流不斷似的。因此她的美麗就很少有人看見。金大良說她人兒長得不錯,興許是哪天碰巧看見了她的笑吧。
蔣寡婦的車也有些像她的人兒,細細長長的,車板兒有些薄,車廂有些窄,兩根車把細的,還比不上壯小夥的胳膊。車幫上本該有坐板的,她的車卻沒有,只窄窄的一根木條,使車更顯得苗條了。只看模樣,不要說拉土,拉一車棉花都要經不住似的。
李三定是不懂車的,人他也不大懂,真如同一頭被蒙了眼的驢子,稀裡糊塗就上了套了。
拉車是要一人架轅一人拉繩的,蔣寡婦問他,是架車還是拉繩?李三定說,隨便。蔣寡婦彷彿冷笑了一下,自個兒架起車,讓李三定拿起了一側的繩子。
李三定不知她為什麼冷笑,也不想追究,拉了兩趟,發現有男人的車,全都是男人架轅的。他便有些恍然,拉第三趟,便提出自個兒架轅。卻想不到,蔣寡婦還是個冷笑,還是架了車就走,對李三定的建議理也不理。
李三定便有些惱火,想起自個兒的母親和兩個姐姐,覺得女人們都是莫名其妙的,誰也別想弄懂她們。但到了第四趟,李三定不提架車了,蔣寡婦卻又忽然說道,三定你說,我是把你當一個孩子呢,還是把你當一個男人呢?當個孩子我架車理所應當,當個男人,你可就應該架車了。
這時車已經開始走了,李三定走在蔣寡婦左側的前面,李三定看不見蔣寡婦,蔣寡婦卻可以看得見李三定。
李三定便更加惱火道,隨便。
蔣寡婦說,隨便是什麼意思?
……
蔣寡婦說,要拿你當個孩子,就不是一遞一車的事了,也不是你一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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