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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沈洵點頭,補充,“這門功夫對練武之人的危害很大——不但平日修習的時候容易走火入魔,而且要依靠雪山靈蛇毒性來飲鴆止渴地緩解反噬之力。所謂的‘裂體’,就是說一旦運用此法擊潰對手後、自身也會重傷——對手越強,反擊之力越大。師尊此番也太心急了,居然教了方玠這個法門……”
“錚”然一聲,彷彿手腕忽然無力,紅顏劍從他面前頹然垂下。謝鴻影踉蹌著後退,坐入椅中,蒼白著臉,看著他,忽然無力的笑了一笑:“那就是說,即使他勝了你,他多半也是活不下去?必然是兩敗俱傷的結局?”
“是。”一直逼著的劍終於撤去,沈洵拂了拂衣襟,站直了身子,淡淡回答,“所以我無法答應你,一定能安然歸來。”
“那怎麼辦?……那怎麼辦?”第一次,看到小謝淡定的臉上有那樣絕望茫然的神色,抬頭看著他,眼裡竟然有淚水,“你和他打平手吧!——不不不,高手過招,一念之仁便是生死殊途,要你想著打平、多半便是要敗了……沈洵,我們走吧,別管什麼比劍了,我們回西泠去……也不成…這一來,武林還是免不了一場血戰……”
“小謝,小謝。”在她茫然自語的時候,沈洵彎下腰來,輕拍她的肩膀,幾度想打斷她的自語,“別這樣,別這樣。順其自然吧——看我給你帶了什麼來?”
燈下,白衣男子對著她一笑,忽然從懷裡拿出一盒東西來,開啟,竟然是五色精緻糕點,形如梅花做五瓣。
“你看,這是春陽齋的梅花糕——你最愛吃的,以前還為這個和我打過一架呢。”沈洵笑著替她將面前的杯子倒滿,自己也端起了酒杯,殷勤相勸,“來來,嚐嚐看、這春陽齋的手藝比十年前可有進步?”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已經隱隱有驚雷下擊。
謝鴻影坐在窗邊,雨潑了進來,濡溼她的鬢髮,但她卻似毫無知覺,彷彿在想著什麼心事,眉目見沉鬱複雜之極,也只是端起酒杯不做聲地飲了,又默不作聲地放下,卻不去取那梅花糕。只是抬起手,從燭臺上掰了一條燭淚下來,在手心揉捏。
“小謝。”看到她如此,沈洵也有些不安起來,低低喚了她一聲。
“沈洵,”然而,不等他說,謝鴻影霍然抬頭,看了他一眼。那樣的眼光不知為何讓他心中一跳,不敢再開口,只是聽著她說下去:“沈洵,我們相知十年,或許總以為來日方長、相聚容易,所以從未說過這樣的話——如今也算知道命危於晨露,朝不保夕。所以,雖然如今是最不適合的時機,但為了以後不至於來不及,還是先說了罷。”
謝鴻影眼睛裡,有光芒盈盈,她手心揉著那一條熾熱柔軟的燭淚,彷彿揉著的是自己的心:“沈洵,你對我很重要——我想我應該告訴你這一點。這段日子我想過了,若是說我有過所謂‘幸福’的時候,那麼就是和你小聚了,所以我想——”
外面雷雨隆隆,然而她這幾句話、卻彷彿比雷霆更加驚心動魄,沈洵的手不自禁的顫抖起來——那一瞬間,他忽然慚愧於自己的畏縮,同樣的話、在渡江風雨同舟之時已經盤繞於他心頭,然而終究沒有勇氣開口,生怕萬一所思非份、便是連這樣的知交也永遠失去了——遲疑許久,終未開口,卻不料反而由她一個女子先說了出來。
“小謝。”他脫口,叫她的名字。但是彷彿怕一停頓下來、就失去了勇氣,謝鴻影只是看著手中的紅淚,說出了最後的話:“所以,我希望我們的‘以後’,‘幸福’的時候能夠多一些——可以麼?人的一生,是沒有幾個十年的。”
“小謝……”他再一次喚她,語音卻已是接近於嘆息。
“答應我罷。”她終於抬起頭來,燭光映著她的臉,那半邊臉上傷痕可怖,不知道是外面的雨水還是淚水,在她眼中閃爍,“沈洵。答應我一個較久遠的‘幸福’,信我必不相負。”
“小謝。”白衣男子站起身來,將自己的手放到她手上,用力握緊,低喚。
窗外雨聲潺潺,燈下凝眸相望,然而兩人都已非鮮衣怒馬的少年時。
“放心。”沈洵終於說出一句話來,微微一笑,抬手為她掠去散落的鬢髮,“我已有計較——明年此時,我們當已泛舟五湖。”
雨絲密密灑落,外面似有一陣風過,簷下鐵馬叮噹亂響。
――――――九、 倩誰驀蕭索
夜。縱橫交織的雨幕裡,彷彿有黑色的閃電縱橫,無聲無息的掠下高樓,輕輕驚起鐵馬簷鈴叮噹,然後快得驚人的落到底下的街道上,迅速急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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