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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當大家提出來要去縣城玩的意思後,韓老爺子呵呵笑道:“你們你們年輕人就是喜歡熱鬧,這樣吧,明天讓永容陪你們一起去,永容的未婚夫在工商局工作,他們有陣子沒見了,也正好讓他們聚聚。呵呵!”將要未婚夫久別重逢,大家也未見永容有什麼歡喜,還是帶著那永恆也似的淡淡的憂鬱。這天晚上,因為感到永容話裡的意思是在韓家談論不方便,所以大家儘管急於討論,但是也只好暫時撇開這個話題。
次日,韓家堅持用車送他們進城,大家只好一路上用閒談來打發時間,不過今天何山的話卻比昨天少了許多。到了縣城,永容忽然對司機說:“先去看看姑奶奶,我好久沒去看望她老人家了。”司機為難道:“老爺子說……”
“爺爺不會認為進城該先看未婚夫,姑奶奶又不喜歡他。”永容淡然道。司機這才答應了。
姑奶奶的氣質看來和永容差不多,也是一副淡淡的憂鬱。聽永容說著來意,她的臉上逐漸出現了陰翳,沉思了好久才強笑道:“沒想到事情竟然是真的,永容她老姑父就快回來了,我們找個地方再細談。”臨出門前她用布包了個長木匣子,讓永容拿著。
到了酒店,大家請姑奶奶坐下後,姑奶奶追思的目光望著眼前的虛空,過了好久,才緩緩講道:“那是解放前的事情了,我父親是個閒散慣了的人,一輩子不願意做任何工作,摻和任何事非,特別是政治上的是非,只願意到處遊山玩水,或者閒居讀書,好在家大業大的,也能這樣生活。到晚年時候,他老人家身體不大好了,不能出遠門了,就把興趣放在對附近趣事異聞的探尋上,即使縣城已經解放,土改迫在眉睫,知覺點的鄉紳地主紛紛外逃的時候也是那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樣子,連大哥的勸說也不聽。婷祖姑奶奶的事情,歷代的嫡系子孫都知道,可在我的印象中,誰也沒當回事,父親也是無聊極了,才把求證這件事情當作消遣。那陣子他成天不是查資料,就是四處探察周圍的山水,直到有一天晚上,他象小孩子似的樂得手舞足蹈的,吃飯時還喝了半斤汾酒,可是什麼也不說,誰問也不說。第二天,他什麼人也不帶就出去了,到晚上回來時卻面青唇白,戰慄了半天也沒緩過來。在書房裡喝了一會酒後,他才把大哥叫進去,顫抖著說:‘婷祖姑奶奶的事情是真的,婷祖姑奶奶的事情是真的,是真的……。’大哥倒很沉得住氣,問父親怎麼回事,父親只是搖頭,只是說:‘她讓我把慕聖公的筆記拿給她。’以後不管大哥怎麼問,父親也只是搖頭,最後只說了句:‘等你小妹妹出閣後我就去,不能讓你們後輩去。’說完又是搖頭。我當時年齡小,父親也比較寵愛,正在書房裡準備和父親開玩笑,就全聽到了。就在這時候,土改工作組的人來了,原來有個閒漢因為來我家偷東西被抓住過,雖然只是捱了下人幾下打就被父親下令釋放了,還送給了他些錢,但是沒想到他始終懷恨在心,這時候被沒經驗的工作組當成了積極分子,黨員發展物件,就誣陷我那從不和外人來往的父親是二戰區的特務,後來雖然查清楚了,父親也被折磨死了——不過當時光地主這個頭銜就夠得上十惡不赦的罪名了,他臨被抓走時只是囑咐儘快讓我出閣,不要等他回來。衛太夫人的絹畫就在書案上,我見父親那麼著緊它,就把它藏起來了,第三天我出閣時候,見已經開始抄我的家,就把它帶走了,父親也再沒能回家。”姑奶奶說著,老眼浮現了淚光,兩行渾濁的淚水淌了下來,永容忙邊為她檫拭淚水邊安慰著,小雪也握住姑奶奶的手安慰著。
等姑奶奶平靜下來,才續道:“後來情況緩和了些,大哥就問我收起過婷祖姑奶奶的畫像沒有,說他收起了筆記,我告訴他說沒有。我在家裡最受寵愛,所以誰也不怕,可是就怕大哥一個人,也許不該我說,我當時是怕他做出什麼事情來,才隱瞞了他,後來也一直沒想和他說。現在這幅畫交給你們,我也算是去掉一塊心病了,我總怕死後這畫會給子孫帶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