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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媽媽要是有了錢還可以給我買駁殼槍。我要鐵皮做的,能打火子的,要打得啪啪響的。”
小文有他自己的憧憬。至於我那想法可就太多了:我想要一條花裙子,一件紅燈芯絨上衣,還想擁有兩對扎頭髮用的綢子,一對粉紅的,一對湖藍的,紮在髮梢上像兩隻喇叭花又似兩隻蝴蝶在飛。
可是,我只和媽媽說了綢子的事,而且告訴她我只要一對粉紅的,因為媽媽太辛苦了!她一早一晚趕那麼多路,不幾日下來人就瘦了一圈,她似乎也不太開心,眉頭皺得起了個深深的“川”字。奶奶問她怎麼了,她說帳很難查,然後就重重地嘆氣,似有什麼心事。
“供銷社的出納是真的被人搶了麼?”
奶奶想起廣林說的那件事,忙問媽媽。媽媽說是真的被搶了,她有些擔心福祥。
“福祥怎麼會打搶呢?那是廣林亂講的。”奶奶不以為然,媽媽再嘆一口氣:
“正因為是他亂講的才可怕!廣林這個人手腕厲害得很,只要哪個礙了他,他下手又快又狠。福祥和他爭玉嬌,哪是他的對手?”
讓媽皺眉頭擔心的好像不止於此。她有她自己的心事。有幾次我聽見她在和梅姨嘀咕,說供銷社的主任是廣林的親戚,人不太好。
“……跟廣林一樣,一雙眼睛豺狗似的……”
我偷聽到了這麼一句。我有些奇怪,人的眼睛怎麼會像豺狗呢?我問奶奶,奶奶的臉上就現出了擔憂的神色。一日凌晨我起來屙早屎,路過灶下時聽見奶奶在勸媽媽小心。
“放心,我曉得怎樣對付他,再不成就不做。最為難的還不是這個,他要我做假帳,萬一讓人曉得了,那可是要坐班房的!”
媽憂心忡忡。我裝做洗面刷牙,賴在灶下不動,耳朵卻豎得比兔子的還高。
“雪姬,昧心事我們不做,我們人窮志不短。萬一出了事,那天紫和小文以後還怎麼做人?”
奶奶鏗鏘有力地說。難怪別人都講我奶其實有股子男子氣,她拿主意總是很快。媽的脾氣和奶奶有些像,她點點頭,同意奶奶的意見:
“我也這樣想,還是不去吧,我不貪這一點小利,目光放長遠了總不會吃虧。”
就這樣,媽沒再去供銷社做零工,我和小文每日的期盼裡跟著少了一點東西,那就是媽從供銷社掃秤盤掃桶角掃下來的餅乾屑和殘缺了的糖果。有那麼幾日,這兩樣東西成了我們的夢想之源,成了我們炫耀的資本,更成了我倆打鬥的誘因。我和弟弟那天為了爭一塊比較完整的餅乾,兩人竟撲倒在地連連打了好幾個滾子。小文沾了一身雞屎,我的手被掛出了血,結果是我捱了奶奶幾個摑子,小文卻只落了幾聲罵,氣得我一天不理奶奶。
《我的1968》 第二部分(3)
“我奶奶這人太偏心!為什麼只打我不打他?”
放牛時我在桂仙面前嘀咕,桂仙先是驚訝地睜大眼看著我,繼而抿嘴一笑:
“他是男的呀!哪家都這樣的。我哥不捱打,他做錯了事我爹孃總是罵我的。我都慣了。你也不要氣,你奶是為你好。我們女的本身就是要命苦一些的。”
桂仙這樣勸我。我不服氣,又不知該怎樣反駁桂仙,後來我去問梅姨,梅姨不但瞅空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批評了奶奶,還說桂仙是個封建腦袋。
“現在社會不同了,男女都一樣,奶奶以後要是再對你不公平,你就給她做工作。”
莫叔叔的建議倒讓梅姨覺得好笑。
“小莫,你有時天真得可愛,像小孩。”梅姨拿她熱情的黑眼睛看著莫叔叔,笑道。莫叔叔推推眼鏡,在梅姨耳邊嘀咕了一句,梅姨在他背上打了一掌,罵他壞,可莫叔叔不但不氣,還人前人後的說梅姨好,真是奇怪極了。
“天紫,長大了你要當得了梅姨,你奶就不打你了。”
莫叔叔吃飯時會偶爾這樣說。這時奶奶就會放下碗筷正式地說:
“小梅是個好客女,懂禮道,脾氣又好,還很勤快,關鍵是心善,我天紫當得了她一半我就會笑落大牙。”
奶奶的話讓我覺得可笑。她的大牙已經掉得差不多了,萬一我大了以後真的有梅姨這麼好或者比她還好,奶奶的牙不是要掉光?那她又怎麼吃飯呢?
有時我真想知道媽媽對這個問題的看法。可是我不敢開口問,因為媽媽最近太不開心了。聽說因為媽的查帳,原先的會計被抓起來了。供銷社的人說她貪汙了二十塊錢,這訊息令媽黯然。
“她的女兒才七歲,好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