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擠的人流中,好不容易進了醫院的大門。例行檢查,插氧氣管,心臟起博,一樣不拉都做了。到門外傳來家屬的哭聲,醫生才一臉沉痛地走出來,“已經盡力了。對不起。”
死寂的黑
老張沒有跟去醫院,他受不了這些,他不願聽見有人說什麼盡力、死亡之類的話。他覺得自己的身子輕飄飄的,可是要動彈一下卻是不行。他熟悉這種感覺,在夢裡,他被恐懼追逐著,心裡知道要逃跑,卻偏是動彈不得。他受住了恐懼,夢就醒了。他受不住恐懼,夢就無休無止的折磨他。
老校長的死亡通知才發下,新的校長又來繼任了。被流放的校長臨危授命,回來了。
校長像扔垃圾一樣,把身體僵直的老張扔出辦公室。他大聲地吩咐何主:“這個房間沾染了晦氣,不使了。給換一個。要更大的,光線更充足的,豪華裝修。”何主喜笑顏開地忙乎開來。他覺得陽光又回到了自己的生命裡。
老張蜷縮在走廊裡,他不能原諒自己,他沒能救活老校長,他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沒有本事。他覺得換了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比他做得更好。他就那麼縮在角落裡,想著,痛恨著自己。人來人往,都是祝賀校長榮歸的,他們的眼睛裡自然是看不見老張的。還是負責清潔的阿姨,發現了已經昏迷的老張,她和幾個工人抬著老張出了學校,打個車,送他進了醫院。
老張昏迷的時候,來了幾個老師。他們都是心存正義的,但又和老張一樣,眼看著汙濁的學校,除了發發牢騷,別無他法。他們在老張的病床前怒斥著何主等人的小人行徑,感慨著老校長的正氣凜然,可憐著老張的悲慘遭遇。
“這樣的情形,換了誰,都受不了啊。”他們嘆著氣,望著昏迷中的老張,感同身受地說著:“有能力的,就離開了這學校吧。我們老了,也就只好在這裡等死了。”
老張自然什麼也聽不見,他在夢裡睜大眼睛,看到的只有死寂的黑。
劉一天也來看過老張,他被這樣的現實嚇到了,他來了又很快的走了。
被嚇到的,遠不止他一個學生。四班的孩子們無法接受慷慨陳詞的老校長離去的現實,校長又回來了,過去的一切又回來了。老校長來了,他開啟了一扇窗,窗外是藍天白雲,是清新的風。他很快又走了,窗戶又被關緊了。雖然有人很快回到了過去的生活狀態,但也有人回不去了。比如楊界迪,比如劉一天,比如老張。
老張醒來的時候,他看見自己瘦脫了形的老父母,眼睛裡迸出歡喜的淚滴,這淚珠撒在他臉上,撒在他手上,潤溼了被褥。
老張將眼睛緩緩閉起,他是不願看這個世界。
“孩子啊,你把眼睛睜開吧。看看你姆媽,看看你阿爸。啊?”老父親用蒼老的聲音喚著兒子。
老母親只是嗚嗚咽咽的哭。
老張不出聲地流淚了。
他哭了那麼長的時間,讓人擔心,身體裡的水是不是都要流光了。老父母先是陪著他哭,後來,眼淚流乾了,就幫老張擦眼淚,再後來,他們就看著那眼淚無止境地淌啊淌啊,感到十分吃驚。 電子書 分享網站
拆遷
誰也說不清老張究竟哭了多少時間,只知道他的淚水浸溼了所有的被褥。有人說,當時,是好幾個人抬才把那床被子拿走,從裡面擠出來的水,流滿了整個院子。
在大家好奇地觀望中,忽然有一天,老張不再流淚了。他睜開雙眼,對父母說:“我們出院吧。”
老父母細心地發現,兒子的眼睛不再像以前似的透亮,它變得渾濁了,好像泛著泡沫的河水,黑裡帶著點青,帶著點黃。
“張聰,你眼睛舒服嗎?”老父親擔心兒子哭壞了眼睛。
“沒事啊。”張聰眨巴著眼睛,說:“看,好得很。”他甚至還笑了笑。
“哦。”老父親看著兒子笑,學樣似的咧著嘴,呵呵兩聲,“我們問過醫生,說可以出院的。你媽媽去辦出院手續了。”他沒告訴兒子,醫院其實已經趕過他們幾回了。
老張坐起來,他的衣服還是住院前穿的那套,臭得令人難以忍受,可他毫不介意地用袖子擦擦嘴角,雖然那裡什麼也沒有。
他把兩條腿放在地上,過了好一會,腳底板才傳來了觸地的訊號。他用手掐掐大腿,感覺到一絲細微的疼痛,他加大了力量,先是麻麻的,酸酸的,然後,感覺恢復了正常,他抖抖腿。它們輕飄飄的,好像是兩隻風箏。
老張細緻地拍打著,很有耐心的,從上到下,從左到右。等他媽媽回來,他基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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