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第3/4 頁)
天空,如許多隻蒼老的大手,正在向上蒼祈求著什麼。隱約間,她似乎聽到有人急切大叫,“不好了,楚爺,紫家的人佔去了七金坊!”“什麼……”楚方怒吼,“快,我們快去……”
弱颻想起,就在此處,自己曾伏在雷老爺子的掌心痛哭失聲,向他發誓會看守住他的家業、後人。從那時到現在,其實還沒有過完一個秋天。
好一個肅煞深秋!
第四章 冬
弱颻坐在妝臺前,略略晃動頭顱,讓那對黑珍珠耳墜在面頰兩側晃動,如兩滴從最深的夜裡墜落的眼淚,懸在腮畔,將墜未墜。
數月前那個南海客人攜這珍珠至蘇城開價時,所有人驚叫起來,以為他瘋了,一對珍珠居然敢叫出這麼高的價。而當弱颻把它們買下來時,倒沒有人驚叫出來——全部嚇呆了。
弱颻想,若是十六歲的自己聽到這個數字,恐怕倒不會嚇呆,而只會當作天方夜譚一般。楚方在得知此事之後,疑心弱颻開闢了什麼新的財源,因而耗了許多氣力查她的收入,自然是一無所獲。弱颻聽到這訊息時,笑得直不起腰來。男人明白什麼?女人的錢除了花在這上頭,還能用到哪裡去?
弱颻看著鏡中的容顏,依然是欺霜賽雪的肌膚,依然是流盼生輝的鳳目。可只有她自己最明白,這面孔就如同那些鎏金的燭臺,一日日地經那燭火燻灼。面上擦得再鋥亮如新,但紋理深處早積下黏膩的煙垢。弱颻不無淒涼地想著,她雖還未真正的老去,但最美好的時光的的確確已流逝不再了。
“姑娘,時辰差不多到了。”弱颻要赴的,是紫老太爺的葬禮。紫老太爺三日前回城之時死於一無名少年刺客手中。如果弱颻尚是雷家的人,那麼兩家死敵,自不會有什麼應酬往來,但雷家成為蘇城老大的歷史已有五年了,五年來,蘇城新起之秀的弱颻姑娘,倒是與紫家合作甚歡。
弱颻是為了這次葬禮特意佩上這對耳環的。因為葬禮上會遇見展銘,她不想與其他的女人一樣烏眉灶眼,當然更不方便在奔喪時花枝招展。她煞費苦心地想了許久,方想起這對耳環。黑色算是應了景,而那珠子深邃貴氣的光潤,也足以襯起她瑩潔的肌膚。她一邊這麼做時,一邊在嘲笑自己。這多年來每逢要與展銘會面,她都禁不住要這樣大費周折。雖說從未得知展銘是否看在眼中。
葬禮上冠蓋雲集,所有蘇城道上有名望的人都來了。弔喪只是例行公事,來客們真正的興趣都集中在最後的重頭戲上,由三位紫老太爺生前密友——也是蘇城道上的前輩一齊公示紫老太爺的遺囑。那遺書中最要緊的,不消說,自是紫家的繼承人。所以弱颻越發覺得自己臨去前的這一番功夫下得可笑。今日是展銘如此要緊的關頭,多年與黑復的較量眼見就要生出勝負,便是真正的仙子落在他面前,他只怕也會熟視無睹罷。
黃色絲帶飄然而落,白綢緩緩展開。弱颻的心不由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本無子嗣,展銘入贅數載,恪儘子責,可以相托祖業。著立為繼子……”弱颻欣然抬頭,卻沒能見到展銘的神情。展銘側著身,身後的帳幔裂開了一道縫隙,顧小姐神采奕奕,容光照人。弱颻看在眼中,覺得她居然比起十年前更增了幾分豔色。
弱颻轉過頭去,這一轉頭就看見了黑復。黑復的雙瞳泛起了一蒙碧色,一如多年前他在雷府牆頭的回眸一顧,也如同那一次般,讓弱颻有一剎那如臨死境般的畏怯。黑復突然向弱颻這邊看來,弱颻一瞥,他看的原來是楚方。楚方略頷首,回了黑復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於是弱颻笑了,片刻前尚如刀絞的心境,猛然風光霽月起來,恰如勁風鼓盪,掃盡一應陰霾。
弱颻到家,已是未正,她吩咐下去:“不要下軛,一會兒,保不定還要出去呢!”她回到房裡,要丫頭們取溫水來。丫頭們以為她要卸妝,結果她卸是卸了,卻又取出香粉,更為仔細地敷了上去。丫頭們面面相覷。
“姑娘,有人捎信來。”弱颻驀然起身,拂落了桌上的粉盒。抽出素箋當空一展,稀稀曠曠數行狂草,與自己的小楷一般,皆是當年孃親在星光之下扶筆練就的。弱颻一剎那心如鹿撞,手足酥軟。
“備車,我要出去!”“姑娘這晚麼了還要出去?外頭可冷,下雪了呢!”侍女抖開了朱貂的披風,似一團紅雲,將弱颻裹在其間。
真的下雪了,只是疏疏落落的瓊粉玉屑寂然而落。伸出手去,一點瑩然入掌,頃刻化去,只餘泌膚涼意。弱颻略略撩起窗簾,看著蘇城的繪壁華簷在愈來愈疾的雪中漸漸隱去,不由想到來這裡已有十年了。算起來,竟比在北方家鄉呆的日子還要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