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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盯著弱颻,弱颻心虛地低著頭,不敢做聲。華衣公子的隨從也是不便笑的,只是個個鼓腮瞪眼,忍得十分辛苦。最笑不出來的,當然是那位成了眾人笑柄的華服公子。他面紅耳赤,好似這一地的紅色液體一筆筆抹上了他的臉。
“咣噹!”他在桌上一拍,這一掌力道不小,那桌上的瓷盞被震落,葉渣殘水濺了一地。“有什麼好笑的!”華服公子怒喝一聲,樓上被他這聲大叫震得靜了下來,卻有三五聲冷哼從數個角落裡響起。隨之有一些斷續的句子飄入弱颻耳中。“不可……”“這是……”“顧三爺的大公子……”
弱颻情不自禁地翻了翻白眼,為什麼她得罪的,盡是些得罪不起的人呢?“蘇城三分三,雷霆起西方,紫氣從東來,顧水南北長。”弱颻和展銘到蘇城不過半月,可這歌謠卻已是耳熟能詳了的。誰都知道蘇城的繁華富庶,一靠鹽鐵,二靠織染,三靠江河。鹽鐵作坊會集的城西,都是雷霆老爺子的地盤;織染這一行,打三十年前起,就是紫家的祖業;這兩家卻又得求著顧三爺,若沒了那條縱橫南北的運河,便是有了萬斛珍珠,你卻叫他們往哪裡送?人人都曉得,在蘇城討生活,官府可以不管,可這雷、紫、顧三家,卻是無論如何不能怠慢的。
“這下怎麼辦?”弱颻看了看盛錢的盤子——早已被展銘放在了一旁空几上,心道:“好容易到了這裡,難道又要走?天下哪裡還能找到一塊比此城更好的去處?”可這都是日後的話了,眼下這道難關已是難過。顧家大少把長襟一撩,大步踏上前來。弱颻情不自禁地往後閃開,展銘跨上一步,右手搭上了身後胡琴的頭把。
顧大少已距展銘一丈之地。“展銘要出手了!”弱颻有些驚懼地想道:“若是和顧家人撕破了臉,那該怎麼辦?”可這等情形之下,又何來更佳的法子?展銘的手愈抓愈緊,指節上已泛起了青白的亮光。弱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裡,只等著顧大少的腳步再進一步……
“顧大少且慢。”弱颻的眼光與樓上所有人一起,向發聲的地方望去。那是一個先前未曾見過的二十七八歲青年,靛藍勁裝,長刀金鞘,雙手抱在胸前。在他身後,那一面碎瓊般的珠簾來回晃動,發出簌簌的響聲。
弱颻本以為顧大少會發怒,可他卻呆了一刻,漲紅的面色一點點白下去,而後沉聲問道:“是你,楚方?”
楚方躬身行了一禮道:“不是我。是我家老爺子在品茶。老爺子好清靜,就請大少看在老爺子份上,莫要吵鬧。”
“雷老爺子在樓上?”顧大少吃了一驚,那臉色轉青。
“是,我在。挑簾子。”本就很低沉的聲音,又似被外頭迷離的春雨浸透了,越發讓人聽在耳裡心頭都是一重。楚方挽起了珠簾,將一個灰黯的背影揭了出來。那人身量很長,深色的絲絛束著蓬鬆的髮絲披在背上。頭髮已有六七成花白,卻是毛毛扎扎,根根硬挺。一領藏青色的披風從肩上直掛下來,垂曳於地。他蹺足而坐,不避撲面的雨絲,遠眺欄外。
“既是……雷老爺子在,就請恕打擾之罪,在下代家父向老爺子問安。”顧大少伏下身去,他的身體好似突然少了一圈。不但是他,這樓上所有的人也都同時畏縮了起來。
展銘和弱颻站在樓道上有些猶豫,不知是不是該上前謝過相救之恩。那藍衣的楚方在顧大少走後便回到了簾子後頭,再也沒有出來。展銘和弱颻其實有好幾次鼓足了勇氣,卻還未等走到簾子前,就將話吞了回去。其實道謝自然不單是道謝,展銘和弱颻心裡都明白,這面珠簾後頭坐著的是惟一可以在蘇城庇護他們不受顧家迫害的人。他們是多麼想這個人可以把他手中的權力略為洩下一點點,來遮住他們頭上的這片天空。
座中靜無聲息。良久,珠簾後有一聲輕嘆,無奈而又厭倦。“走罷,日後這裡也不能來了!難得一個清靜的去處。”珠串“唏哩嘩啦”一陣脆響,雷老爺子從裡面邁出來,楚方緊跟其後,往樓梯口前走去。展銘和弱颻一併跪下,齊聲道:“謝老爺子救命之恩!”白底青幫的靴子從他們眼前踏過,沒有一絲一毫的停留。藏青色的披風掠過弱颻的面頰。她頰上的涼意尚未消去,這兩人已跨上了樓板。弱颻把背上的褡褳往展銘手上一推,說了聲:“我去一下。”就急衝衝地跟了下去。
在悒翠軒高挑的簷前,楚方策騎白馬,候於一乘四人呢轎之畔。雷老爺子正欲上轎,弱颻緊趕幾步,跪在地上:“老爺子救人不救到底麼?”
“為何救人必要救到底?何況,誰說我救過你?”雷老爺子居然開了口。弱颻有些意外,她本只是想最後努力試一回,並沒有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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