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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無息站到他旁邊,不顧茹晚鳳牽扯我的衣衫,我默然望著眼前的男子。
傍晚的夕陽,已沒有溫暖的熱度,就如宇文清此時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溫潤秀逸,卻一眼可見清減了許多,原來瓷白的面容,泛著一層黯色,便顯出了歷經滄桑後的病容。
不必去撫摸,我便知道,他的手和麵龐,必然是冰涼的。他的體溫,原就覺著比常人要低些,此時形容如此蒼白憔悴,想來更是冷得不堪了。
身為大越太子,身畔隨時有緋雪那等才貌雙全的女子陪伴著,他還有什麼不滿的,把自己瘦損成這樣?
一曲終了,他緩緩放下玉簫,一雙深深眼眸,慢慢從我面龐柔柔滑過,似並不意外我的出現。
恬然的陽光從竹影間飄落,依稀可辨他往日眸中倒映天光雲影明澈如玉的風采,但更多的,則是如幽潭般深不可測的沉鬱。
許久,他的長睫微垂,在一圈本就發青的眼圈上投了一道淡淡的黑影,在這樣竹香悽寂的春寒料峭中,更顯出一種近乎蕭索的憂鬱。
“秦王妃好!”他緩緩欠身,略略一禮,一如既往的君子風度。
我從沒想過再見到宇文清時,我該用什麼樣的態度面對。
若是換了去年暮春,我在越州見到了他,必然會罵他打他,甚至會一劍殺了他為蕭採繹報仇;但我雖遠遠見了他一眼,終究沒和他說上一句話,便在追殺中狼狽離去。
生活於安亦辰蔭護之下,我總以為再不可能見到他,以至昨日突然見面,意外得完全失態,只能由了我的本心,去問他,他是白衣,還是那個讓我切齒痛恨的宇文清。
他沒有正面回答,就如我也沒指望再得到任何結果一樣。
但此時,我又一次意外見到了他,他居然和我們住在同一個驛館中。也怪不得茹晚鳳當天就發現了越國也來了使者,而且是越國太子親至了。
213。落玉篇:第十三章 斜日幽篁簫聲散(三)
這個如四年前一般澹澹從容的男子,似乎變了很多,僅換身深色衣衫,便有了種出塵孤高的尊貴和傲氣;又似乎根本沒變,唇角微抿時,依然是那個縱我愛我憐我惜我的白衣少年,笑容純淨,如月光般皎潔無瑕。
泛著如黃蓮般清苦的笑紋,忍住鼻中層層湧上的酸澀,我襝衽一福:“越太子好!”
所有的親密過往,在兩人客氣到疏離的問侯聲中,如流雲四散。
風乍起,春寒透衣,森森的涼。
隔年的落葉在牆角翻轉,一片一片,如同枯死的蝶,形狀宛如華陽山上,清心草堂後的那些執拗地躺於竹根處不肯離去的枯葉。
一時無語,只看得到悉悉碎風,拂動蕭索如死的落葉,唱著寂寞如傷的輓歌。
有迅捷的步伐踩著小徑匆匆踏來,竟又是個熟人,自清心草堂焚燬後就再也沒見過的李嬸。
不到一年,她也似憔悴了很多,皺紋深深如刻。
她走到宇文清身畔,將一件灰黑色軟毛大氅披到他身上,啊啊作語,神情十分憂慮。
“我知道了。”宇文清溫和地回答,眸光依舊凝在我面龐,溫默地望著我,唇角泊起的弧度,是向上牽動的笑意,卻清愁若煙。
李嬸有些渾濁的眼睛中幾乎有淚光了,在宇文清臉上轉來轉去,然後轉向我,希冀地望著我,哀慼中帶了絲乞求。
可她求我什麼呢?
宇文清正自在地做他的太子,吹他的簫,有什麼不順心的,與我何干。
我轉過身去,依舊沿了幽徑,走回拼石大道,正落寞前行時,只聽身後一陣輕咳,回頭看時,宇文清已疾行幾步,趕上前來。
他將袖子掩在唇上,似壓抑著咳嗽。應該是走得急了,嗆著了。
我頓下腳步,淡淡望著他,努力抑著胸口激烈而不安的心跳。
他果然走到我跟前站住,黑眸已咳得蒙上了一層水汽。
“秦王妃,可以到西院坐坐麼?”他問得很唐突。
我唇間游出悽黯而嘲諷的笑:“有必要麼?”
宇文清垂著頭,許久才道:“我聽說你孕五月後小產,病了許久才好,想給你斷斷脈。你還……信得過我麼?”
說最後幾個字時,他的聲音已經喑啞,如隔了堵水牆般不明晰,不確定,卻泛了隱隱的冀望。
“好……”我幾乎不加考慮,立刻就答應了,完全無視茹晚鳳在身後的拉扯示意。
我信他,即便……即便他已不是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