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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只比我大了兩三歲,可他說的話,卻常讓我迷糊半天回不過味來。我唯一能抓住的重點,就是他想走了,走到我永遠見不著的地方去。那種突如其來的震驚和傷痛讓我連他說的選擇追求什麼的全都拋諸腦後,只是在他懷中轉過身來,一把拖住他的襟袖,叫道:“我不許你走!你不是答應留下來幫我母親看病的麼?”
“夫人的病早就好了!”白衣溫和地拍我的肩,試圖安慰我突發的暴躁情緒。
母親的病,的確早已好了。但白衣從未說過要走,我總以為,他自此會停留下來守著我們,就如顏遠風一樣,守上一生一世,無怨無悔。
“那黑赫不也是有很多病人麼?”我為留住他找著藉口,焦急道:“你可以留在黑赫,做黑赫人的好大夫啊!”
白衣垂下眼瞼,那傍晚將至時清淡的陽光,在他面龐上映下通透而柔和的陰影。他那樣悵惘地嘆息:“黑赫……這些日子,我的確也看了不少病人。但我想,那兵荒馬亂的中原,應該更需要我。”
83。豆蔻篇:第十六章 挽斷羅衣留不住(三)
中原,大燕故土。白衣的顯然是將那裡當作了他的根。
而事實上,我的根,不是也在那裡麼?
“那你……是不是再也不來看我了?”我委屈之極,偏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狠狠地一把一把揪著青草,掉著眼淚。
其實那一刻,我很想揪白衣的頭髮,揪著把他暴打一頓,再不許他說走。可一見他那突然沾了憂鬱的純淨眼睛,頓時什麼也做不了,所有的委屈,全都不得不扔在肚子裡發酵疼漲。
白衣拉過我的手,拿出雪白的帕子來,先為我擦了眼淚,又為我一點一點拭去青草汁,他的手依舊微涼,不若我沾了一手的青草汁,手心還是滾燙如熱烈的火焰吞吐。
“其實我真不想你走。”我喃喃說,實在不知該如何更強烈地表達自己想留住他的願望。我實在沒法說,這些日子,我一看到他,就很快樂,而看不到時,就只想去找他。他一旦走了,我該到哪裡去找他?
白衣執了我已經擦乾了的手,撫著指上被葉莖勒出的紅痕,低了頭,默默半晌,終於道:“三年後吧。三年後,我來找你。到時,若你還要我留在你身邊,我就再也不走了。”
“為什麼要是三年後呢?”我迷惘地問。現在和三年後,有什麼差別麼?
“因為你需要長大,而我,也需要想清楚一些事。”白衣回答,眸光流轉之際,有一抹如春水般溫柔的色彩,在夕陽下劃了一道優雅的曲線,如轉瞬即逝的虹彩。
“我已經長大了!”我挺了挺身子。可我的個兒,只到他的胸膛以下。
莫非他太高了?還是我真的太小了?
於是,我又流淚。
“喂,喂,棲情,你哭什麼?白衣欺負你了嗎?”一個稚嫩而焦急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一扭頭,那被我打跑了的昊則,又陰魂不散地纏了上來,涎著一張可愛的漂亮臉蛋,急匆匆跑向我,以英雄救美的姿態,將我護到身後,將馬鞭子指向白衣,叫道:“你幹嘛欺負棲情?”
我又是生氣,又是好笑,將昊則使勁一推,想將他推上一跤,誰知他只晃了一晃,扭頭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住我,撓著腦袋,問:“怎麼了?”
“你滾開!”我氣急敗壞地吼叫,同時意外地發現,這個小屁孩,平常看來又矮又小,可真和我站一起,居然比我高出半個頭!
白衣搖了搖頭,笑了一笑,轉身離去。
單騎匹馬,馱了白衣飄飄的少年,雲彩般向天邊飄去;草地上只剩了我騎來的那匹矮腳小馬,側著頭有一下沒一下啃著青草。
小屁孩的馬卻沒見,估計是怕被我發現,所以遠遠藏了馬悄悄地徒步趕了過來。
真是個無聊的小屁孩!
我不理他在耳邊絮絮叨叨東問西問,跑向我的矮腳馬,躍了上去,一夾馬腹,迅速衝出去。
昊則跟在我後面跑著,邊跑邊喊,我只作聽不見,將他遠遠扔了下來。偶一回頭,還見他小小的身影在後面追著,越來越遠。
第二日,我只作身體不適,故意遲遲未起,襲玉見我說不舒服,果然立馬轉身去找白衣,但片刻之後空手而返,哭喪著臉道:“公主,白衣公子昨晚已和大汗、娘娘他們辭了行,今天天不亮,就收拾行李走了。”
我一驚,忙不迭地跳起來,披衣衝了出去,越過一個個的帳篷,飛快向前奔跑著,然後向著南方一望無際的草原,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