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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趴在窗臺上,雕花檀木窗欞透出特有的木香,以往聞來覺得溫香怡人,此時卻讓人沉悶到胸口發緊。倒是窗外牆角那凌霜的青菊,依舊倔強盛開,細長的花瓣柔柔垂下,有的快要觸著地面了,卻又嫋娜捲起,不屈地彎成向上的柔軟弧度。
“對不起,棲情。”蕭採繹忽然說。
我驚訝抬頭,蕭採繹睫毛顫動,那樣明亮而意氣風發的眼睛,已經一片灰濛,如此刻天際陰霾。
“繹哥哥,這事怎麼能怪你呢?”我嘆口氣,用指甲摳著窗扇上的花紋。
蕭採繹眼圈微微的紅,趕忙轉過身去,垂頭道:“我怎能不怪自己?以前你總是笑著,鳥兒般快活著,什麼時候,棲情妹妹開始不笑了,而且會這樣憂傷地嘆氣?”
我不憂傷,是因為我沒有長大。
可我現在,我還能不長大,還敢不長大嗎?多少親人的鮮血,多少無可奈何的掙扎,多少銘刻於心的痛楚,如不斷漲起的潮汐,橫亙於眼前。
“我們以後,只怕都得這樣過下去了。”我說。
兩隻小小的白頸黃翅小鳥兒正在花間跳躍,看似逍遙,亦是在辛苦覓食。有朝一日秋去冬來,白雪皚皚,若沒有足夠的儲食,也只能凍餓而死。
繹哥哥錯了,其實鳥兒也不快活。
蕭採繹退了開去,面向我堆金砌玉的屋子,彷彿在自語,又彷彿在自責:“我又怎能讓你,這樣過下去?”
那種頹喪憂愁,讓他漆黑明亮的眼睛變得深邃無底,再不若從前伴著我的那個青蔥快樂少年。
其實,蕭採繹也從沒那麼憂愁過。
他也長大了。我們都在一夕之間,不得不長大。
午時母親出乎意料地叫我和蕭採繹一起去廳中用膳。
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託病避居,只在自己房中單獨用膳,蕭採繹一向與我相伴,自然也是懶得與宇文氏共處,也不從不踏足前廳。
突然之間叫我們去,必定是為上午之事了。
懈怠去,卻不得不去,甚至不得不打足了十二分精神前去。
午間的全蝦宴,卻是御廚翻新出奇,以新鮮河蝦配了各色蔬菜煸炒煎煮而成。嫩紅的河蝦,碧綠的蔬菜,是極明豔好看的色彩,二十餘種不同方式烹出的菜餚,配上了恰如其分的精緻器皿,便是二十餘種賞心悅目的風景。
但如座上有宇文昭,便是大煞風景了。何況還有那個依舊肆無忌憚在我面龐胸口掃來掃去的宇文頡,簡直讓我坐立難安。
除了他們,還有一身紅袍的男子,容貌長得極像宇文昭,只一雙眼睛卻比宇文昭冷上許多,即便帶了笑意,也泛著冰雪樣的寒氣。正是宇文昭的長子宇文弘了。
母親穿著家常碎花翠紗長裳,一舉一動如風柳搖曳,雖是坐了主位,但有宇文昭那高大的身形在旁襯著,怎麼著也像個小鳥依人的賢惠妻子,一如當日坐在父親身畔一般。
如果這是父親辦的家宴,我該何等快慰地在他懷中撒嬌!
可我現在只能默然盯著母親挾在我碗裡的蝦仁,幾乎要把那豔豔的紅色看出一團花來。
不過略聊了幾句,宇文昭已道:“眼看棲情病好得差不多了,以後也就和我們一處吃飯吧!一直窩在房裡,可別悶壞了。”
我淺淺地笑著應了,低頭咬那蝦仁,眼睛裡都是蝦子亮紅的色彩。這個賊子,即便你佔了我母親,可這皇位,到底是我父親、我弟弟的,你有什麼資格來安排我們的起居?
但我什麼也不能說,唯一能做的,是乖乖地一個接一個吃著蝦。
又有人伸過一雙鵰龍象牙筷,將一隻大蝦仁送到我面前,卻不放在碗裡,徑落在我唇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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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故國篇:第四章 飛雁南歸雛菊冷(二)
宇文頡正伸直著手臂,滿臉笑容道:“棲情公主,上午是我衝撞了公主,這廂給公主道歉啦。公主吃了這隻蝦,便算接受我這莽撞兄長的道歉,如何?”
一時空氣凝滯,母親眸中閃過一絲焦急,宇文昭卻是袖手含笑,顯然不打算阻止兒子的無禮行為。
我心念轉了幾轉,向後略退了退,伸筷夾過那隻蝦,微笑道:“宇文二哥都說了是無意的,我又怎會介意?”張口幾乎是囫圇將那蝦仁吞了下去,不去看宇文頡咧開的嘴。
一時眾人都笑了,宇文頡不好太過刁鑽,呵呵笑著繼續往我碗裡夾著蝦子,道:“既然棲情這麼愛吃蝦,多吃些才好。瞧著長得太單薄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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