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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他從來沒說過這麼多話。“是活著。不過你所謂的活著是什麼意思?有虛幻的自我意識,是個高高興興的自動化裝置,執行著事先安排好的小程式?敢說你沒想過這些吧。你不過是個程式,還能怎麼想?但站得高一點,跳出去看看,從老頭子的角度看看——”他轉過臉,覺得有些頭暈眼花。
拉芙娜飄近了些,她的臉離他的只有幾厘米。她浮在空中,一隻腳鉤著波狀甲板:“親愛的範,你錯了。你到過底層,又飛昇到超限界,卻從來沒有在二者之間生活過……‘虛幻的自我意識’?這是飛躍界的人生哲學,是行之有效的哲學。以這種方式生活,有時候好,有時候不怎麼好,甚至非常可怕,而你知道的都是可怕的例子。你想:這種虛幻的自我意識天人們一定也有。”
“不,你我這樣的……裝置,他們可以製造出來。怎麼會跟我們一樣?”
“範,你可以選擇死亡。”她伸出雙手,落在範的肩頭臂膀上。這裡的重力為零,眼睛看到的東西和正常環境下不一樣。本來該向“下”的卻飄散在四周。這時她飄向上方,他向上看著她,突然間意識到自己沾滿汙跡的鬍鬚、飄飄蕩蕩的糾結的長髮。他向上望著她,腦海裡浮現出過去對她的感受。在中轉系統時,她似乎挺聰明,也許不如他,但至少不遜於青河艦隊裡他那些競爭對手。還有別的記憶:在老頭子眼裡她是什麼形象。和平常一樣.老頭子的記憶居於主導地位,淹沒了他。也和平常一樣,它的記憶不是人類可以理解的,就連它的情緒也深不可測,人類沒有任何情緒可以對應。但是……以前它有點把拉芙娜當成……一隻挺逗人的小狗。老頭子一眼就能看穿她,拉芙娜·伯格森多有點喜歡發號施令,老頭子喜歡她這種性格。(也許覺得這種性格挺有意思?)從她的言談中,它發現她很……如果要用人類語言表達,也許應該是“善良”這個詞。老頭子對她很友善。到最後,他甚至還想幫她一把。內心所悟一閃即逝,快得難以捕捉。拉芙娜還在繼續說著:
“發生在你身上的事確實可怕,範,但其他人也有過同樣可怕的經歷。這些事我讀到過。比如天人,天人也不能長生不死,有時候天人之間也有爭鬥,有的天人因此被害。天人有時甚至會自殺。從前有一個星系,故事裡稱它絕滅地。一百萬年以前,絕滅地在超限界,一夥天人住在那裡。後來發生了一場界區大波動,大概是有確切記載的最大的一次波動,一下子,這個星系落進飛躍界二十光年。絕滅地的天人連一點機會都沒有。它們全都死了,有些是物理毀滅,腐爛成塵……還有的降到了人類的水平。”
“那、那些天人,後來怎麼樣了?”
她猶豫了,握住他的手,“這些你可以自己去查。我的意思是,這種事以前也發生過。對那些不幸者來說,他們的世界整個毀滅了。但從我們這一方,從人類的角度看……嗯,作為人類的一員,你範·紐文其實是個幸運兒。綠莖說,老頭子的聯結裝置壞死並沒有引起器官大面積損傷。當然,也許有些細微暗傷我們一時查不出來。但很多情況下,殘留的特使乾脆自我毀滅了。你不是比他們幸運得多嗎?”
範感到自己的淚水奪眶而出。他明白,自己內心的一部分已經隨著老頭子一起死亡。“細微暗傷!”他甩了甩頭,淚水飛向空中,“我滿腦子都是它,都是它的記憶。”記憶?這種記憶主宰著範頭腦中的一切。可他卻無法理解,其中的枝節他一點兒都不明白。他連老頭子當時的情緒都不懂,頭腦中只有空空洞洞的最簡單的感受:欣喜、大笑、迷惑、恐懼,還有堅硬如鋼寒冷似冰的決心。他迷失在這些記憶中,好像遊蕩在恢宏大教堂裡的一個無知無識的痴呆兒:一無所知,卻被教堂的氣派堂皇所震懾。
她拉著他的手,在空中迴旋。她的膝頭輕輕觸著他的。“你仍然是人類的一員,仍然有你自己的——”她看見他眼中的神情,不做聲了。
“自己的記憶。”只能算無可辨識的老頭子的龐然大物之間散落的碎片:五歲的他坐在大廳草墊上玩兒,隨時提防著大人出來:貴族怎麼能玩髒東西;十年後,第一次和辛迪做愛;又過了一年,第一次看見會飛的機器,那是軌道穿梭飛船,降落在他父親的閱兵場上;此後便是數十年航行太空。“是啊,青河,範·紐文,爬行界的貿易鉅子。所有記憶,都在腦子裡。卻不過是老頭子為捉弄中轉系統撒的一個小謊。”
拉芙娜咬著嘴唇,但什麼也沒說。她不願意撒謊,即使現在也不願。他伸出沒被她握住的那隻手,拂開散在她臉前的亂髮,“是你自己以前說的,但別為說過這些話不好受,拉芙娜。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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