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第1/4 頁)
呂朐奐一乖丁!�
他們說的瞎話也姓向,和向喜家是遠門當家。瞎話也有大名,“瞎話”是他的綽號。只是人們早已忘記了他的大名。村人都知道瞎話的話大多是瞎話,可村人都願意聽瞎話的瞎話。聽著瞎話的瞎話,漸漸就把他的大名給叫丟了。瞎話是個牲口經紀人,專站在石橋鎮的橋下給人說牲口。
向喜和向桂一前一後,說話答理地沿著通向城裡的黃土道溝進了東門,走進縣城,又沿著東街南街來到位於縣署前的望漢臺下。兆州古時名為平棘,是東漢時劉秀稱帝的地方。兆州的望漢臺就是劉秀在此封帝時建造的,現在只剩下一座斷崖絕壁的土拱門,透過土拱門便可進入縣署。
今天是招兵的頭一天,望漢臺下已是人頭攢動。有應試的壯丁,也有看熱鬧的閒人,四周還停放些驢、騾、馬車。臺前擺著一溜桌案,和一排供應試者託舉的鐵石器物。正中的桌椅上披著桌圍椅披。這張桌後端坐著一人,此人削瘦的臉上,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烏黑的上髭修剪得甚是整齊。此人不穿軍服,只著一身長袍馬褂。向喜想,這莫非就是主考官王士珍?
向喜和向桂在人後徘徊一陣,想擠上前去,卻正遇見瞎話。瞎話是一位短胳膊、短腿的人,長著連鬢鬍子,背也顯駝,但神情機靈。瞎話拍打著身上的塵土走過來對向喜說,“是你們哥兒倆。”向喜也和瞎話打過招呼,他按尋常的稱呼叫他瞎話。向喜比瞎話大兩歲,同輩份,他只按尋常的稱呼叫他,瞎話對此稱呼早就習以為常,甚至還常有幾分得意。瞎話在望漢臺前看見向喜,自然就以應招的事說起瞎話。他說,“咳,我本不想來,這不,王士珍王大人託人捎來口信,說笨花村的瞎話不來應試,這兆州招兵的事橫豎是開不了張。”向喜明知瞎話在說瞎話,還是強忍住笑問道,“你也是來應試的?上完名字了沒有?”瞎話說,“剛上完。喜哥,王士珍就等你了,剛才還向我打問你哩。”向喜就勢又問瞎話,“上面坐的就是王士珍吧?”瞎話說,“那還能差得了?先前俺倆在真定(正定)府甕城圈兒裡一塊兒吃過涼粉兒,要不怎麼說一來就給我捎信兒呢。”
有兩位巡邏的護兵正向這裡走來,向喜就對瞎話說,“瞎話,別亂說了,別叫護兵聽見。”瞎話看看護兵,潛入人群。
笨花 第一章5(3)
報名和麵試在同時進行。應試者先在案前按章程報告本人的住址、姓名、家世,由書記官逐項記於冊上。應試人便站立一旁等待主考人的問話和麵試。他們按照傳呼人的傳喚逐一來到主考人面前,回答主考人的問話。向喜自報過家門姓名後,也站在一旁等待著傳喚。他一邊等待,一邊留意著眼前的一切細枝末節,他發現主考官格外重視應試者的對答,有些應試者就是因為回答問話的不慎,被當場免去資格的。
有位應試者來到主考人面前。此人身體修長,面色白淨,聲音卻文弱。主考人按名冊對過姓名後便問:“這位同鄉為何當兵從戎?”此人答道:“舊軍冗散無能,國民生靈塗炭。”主考人便說,“這位後生出口成章,此等高見是個人的見識還是道聽途說?”此人答:“都這麼說。”主考人又問:“你當兵有無個人的貪圖?”此人答:“完全無有,一心為朝廷。倘有二心乃愧對皇恩。”主考人結論道:“看來汝乃國家棟梁之材,將來必有大任於斯,何必從戎作此勇丁?站下吧,除名。”
有一膀大腰圓的紅臉大漢站過來。當主考人問他為何當兵時,他毫不掩飾地答曰:“聽說給四兩安家銀子,四兩銀子足夠家中老母一年的纏絞了。”主考人命他託舉百斤石鎖,那人赫然舉起。主考人便有評語說,“誠實,有力,乃軍中合格之丁。準報。”
一位瘦臉、嘬腮者來應試,主考人看過面相問道:“這位同鄉為何來應招?”來人說,“都說軍中飯食強,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是人誰不為了一張嘴活著,總比在家吃糠咽菜強。”主考人聽了這番話,再次端詳了來人的面相,評價說,“你兩腮沒肉,吃好的沒夠。除名,站下吧。”
瞎話被點名後走過來,主考人把瞎話打量一陣問道:“家中生活尚可餬口麼?”瞎話顯出豪邁地說,“何止是餬口,”說著指指自己的嘴:“這不,一大早就吃了碗紅燒肉。”主考人說,“你也愛吃肉?”瞎話說,“吃,一天至少一碗。你就看這嘴上的油吧。”主考人觀察瞎話的嘴,“問:家中現有多少家產可供你天天吃肉?”瞎話說,“房無一間地無一壟”——這次他說走了嘴。主考人說,“無有家產哪來的肉吃?一派胡言。你嘴上掛的分明是浮油,準是拿生豬皮抹上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