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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雷,捱了巴掌,只挨一下,頂多兩下,看見有黑豆的巴掌伸過來,它便會把頭高高地揚起,把嘴努力地撇向一邊,我們個頭小,夠不著,很難扇著它的嘴巴。後來,看見我們進了飼養室,啥事沒幹,它也會撂蹄子,打響鼻,製造一些恐怖氣氛,看見我們接近石槽,它就把僵繩繃直了,四蹄叉成板凳狀,瞪著兩隻驢眼,在看著我們。要是看見我們搶黑豆,便豪不猶豫地揚頭大叫。哈哧哈哧,那叫聲驚天動地,一曲叫完,再來一曲,氣都不用換的。這時,我們便會揀起土塊胡亂砸它幾下,迅速撤退,因為趙五能很快會趕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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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白鹽 一(6)
趙五能是個柺子,雙腿拐的很厲害,走在路上,身體擺動起來,佔據的路面跟大板車一樣寬。就是這樣一個貨,見了我爺爺居然叫大大,不是像我這種小屁孩見了與父親年齡大小差不多的男人,那種人面子上的稱呼,是真的叫大大呢。這讓我很鬱悶。我懷著滿肚子的憤怒去問馬登月,他說,那還用說,我是他親親兒的大大,他也是你親親兒的大大。我倍感委屈,我說,可是,可是,他姓趙,咱們姓馬。馬登月說,那有什麼關係,他姓驢也得把我叫大大,你也得把人家叫大大。我與趙五能的仇就這樣結起來了。他是個光棍漢,常年住在飼養室那間小屋子裡,他離開飼養室,日常是要趕著一頭強壯的叫驢,驢背上搭著一副大號的馱桶,為這頭驢,和別的驢,所有的牛,還有他,從深溝裡馱泉水,早上兩趟,黃昏兩趟。夏秋季,他要下地給牲口割青草,草是在田裡種的,他趕著另一頭大叫驢,拉著板車,天不亮割兩趟,天黑定了割兩趟。冬春季,青草沒長起來,他倒輕閒些,鍘乾草不是一個人幹得了的,每隔一天,村上派兩個人鍘草,鍘碎的草堆得跟山一樣,他要一擔一擔,擔回來。兩隻草筐很大,像我這麼大的孩子,一隻草筐裡面足可塞進五六個,兩隻裡面足可塞進十一二個,挑在扁擔上,像兩座長著瘸腿的草垛,忽忽悠悠,晃晃蕩蕩,搖搖擺擺,格格嚀嚀,排頭而來。好在草場離飼養場很近,腿快的人,撒泡尿工夫就到了。可對趙五能來說,非得耗去兩泡尿工夫才可晃悠一趟。我們就是靠他的腿慢,抓緊時間在這捉貓貓藏耍,也偷吃牲口的黑豆的。我以為哈娃被他抓住了,儘管我不喜歡哈娃,可哈娃今天是跟我在一起耍的,一起出來,必須一起回去,我從小就是個仗義人。奶奶活著時,常教導我見了趙五能,不能直呼其名,更不可叫拐五能,要叫大大的,人家可是你正牌子的大大呢。奶奶和爺爺說的話一樣,可見是真的了。爺爺的話可以不聽,可以從這個耳朵進去,那個耳朵出來,奶奶的話不可不聽。我是奶奶的乖孫子,奶奶說什麼我聽什麼,可惟獨在這件事上,奶奶的話我聽了,可我做不到。我已經與拐五能結了仇了。我試過多少次,想叫一聲大大,至少叫一聲趙家大大,可我張不開口。奶奶死了後,爺爺依然教導我把拐五能叫大大,我說,我把他叫大大,把我的幾個大大叫啥?他說,也叫大大。我說,一個人哪能有這麼多的大大。我不能容忍一個讓我叫大大的人會是這個模樣。可是我爺爺馬登月卻警告我說,你不要狗眼看人低了,人家可是幹過大事的人。我不相信,打死我一百遍,我也不相信。我閃進飼養場大門,衝著趙五能大吼道:
“拐五能,把哈娃給我交出來!”
“哈哈,原來是你狗日的!”趙五能狂笑幾聲,掄圓了掃把,高高低低追了上來。這一鬧,我把找哈娃的事兒給徹底忘了。我要與拐五能大幹一場。我知道他追不上我,跑出幾步到足夠安全的地界後,我拍著手,跳著腳,喊道:
柺子拐,
上崖(ai)來,
上崖吃驢奶,
驢奶沒有啦,
柺子餓死啦。
趙五能轉移了我找尋哈娃的注意力,他追追停停,我跑跑停停,唱完幾段罵他的歌子後,到了我家門口。我知道他不敢追進我家來,他怕馬登月。他見了馬登月,胸腔就像拉破風箱那樣,呼哧呼哧,黑濛濛的臉一下子變紅了。我早發現了這個秘密,所以,我從來不忌諱在飼養室幹壞事,只要不被他當場抓住,讓我跑回家,他連一點辦法都沒有。我一手推開大門,確保安全後,探出半截身子,又給他來了一段:
走起路來日天晃地,
睡起覺來兩頭不齊,
蹲下拉屎猴兒啃魚,
坐在地上一灘稀泥。
這歌子可不是我編的,我沒有那麼大的能耐,但我會說。趙五能每次聽見這歌子,都要長嘆一口氣,嘰哩咕嚕罵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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