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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安宮丸看了看說,好的。這藥的確不錯。現在可以把我配製的藥和安宮丸搭配著吃,看看效果怎麼樣?至於大娘不肯吃的問題,可以把藥丸搗碎了和到蜂蜜或者別的東西里糊弄大娘吃。要順著說,哄著說,糊弄大娘,騙大娘。不忍心騙是吧?林香雨說的確。好像對媽不尊重。楚畫說這種騙是為了治病,為了解除大娘心裡的煩悶,也是為了讓大娘的思維回到正常的軌道上來。比如,大娘說又沒糧了,你就把事先準備好的糧袋拿給她看。大娘就會安靜下來。如果和大娘講道理,說這也不是舊社會,我們家不是有的是糧食嗎?你怎麼說沒糧了呢?大娘就會更鬧心,病就會重。大娘如果說抓兵的來了。你就到門外去看一看,回來告訴大娘說抓兵的走了,到別的堡子去了。大娘心就不再煩躁和恐懼,就會安定下來。大娘每天煩躁和恐懼的時間少了,安靜的時間長了,就是病漸漸好了。你已經知道老人坐在陽臺上並不是看這座城市,而是在過電影,是被過去的苦難重新折磨著,老人心裡就煩躁,就恐懼,就痛苦。怎麼把老人從苦難中解救出來呢?就是引導大娘講述過去的事情。尤其是大娘最關注的事情。我說過,大娘一講這些,精神就正常,講完了心情就好。在醫學上這叫宣洩法,都屬於心理療法。
林香雨樂了,謝謝你教我。你還得替咱媽治病,還得幫我們看護咱媽,還得教我們怎樣護理咱媽,將來可怎麼感謝你呢?
楚畫說,不用你們感謝,生活會回報我的。
林香雨向楚畫笑笑說:那我就走了。飲料、蜂蜜和水果都在冰箱裡。
秋傻子似乎有了要走的意思,雨絲變得更細,有些像霧。五顏六色的汽車帶著它們五顏六色的倒影在立交橋上流動。梨花坐在陽臺的藤椅上,靜靜地望著前方。她的白綢子衣裳沒有褶皺。銀髮整齊光潔。發鬏上的兩片桃葉和紅色的紙葫蘆是新換的。幾滴雨落在梨花臉上,有絲絲的涼意蔓延向心底,再看立交橋時已經飄起了雪花。雪花靜靜地飄落,立交橋白了,山野也白了。在白皚皚的大山褶皺裡,家家屋頂都壓著厚厚的積雪,家家屋簷掛著冰溜子。家家煙囪垂直著白煙。33歲的梨花蹲灶炕前燒火,偶一扭頭,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走進柴門。她穿著旁開襟的大紅棉襖,細腰豐臀,走路的樣子極青春,極富有活力。姑娘笑眯眯地站在門口,蛋形的圓臉白白的,兩頰粉紅不知是凍的還是生就的。毛嘟嘟的大眼睛,眸子黑亮,長睫毛眨動時扇動一股媚氣。紅嘟嘟的小嘴抿著,微笑著。耳朵紅得透明,一準是凍的了。兩隻白嫩的手下意識地擺弄那根粗辮子。那根大辮子就從耳邊垂下來,經過圓潤的脖子被胸前的突起拱起又被細腰收回去,辮梢垂至大腿處……
楚畫拿碗接點純淨水,取了自己配製的藥,蜂蜜和匙走到陽臺。她要走進老媽媽的精神世界,她要在老媽媽的精神世界裡找到心的裂縫,找到神經短路和神經混線的原因。她在老媽媽身邊坐下來。觀察一下老媽媽,又看了看前方,輕輕地問,媽,看什麼吶?老媽媽說,看桑葚唄。楚畫把自己配製的藥放到碗裡用匙攪著問,桑葚?媽,桑葚是什麼?老媽媽說,桑葚呀,雖說是沒過門,實際是你大嫂。楚畫噢了一聲,問,那就是說,她和我大哥雖然沒結婚,實際上已經是夫妻了。是吧?老媽媽說嗯吶。楚畫把蜂蜜倒到碗裡攪。她相信桑葚一定是精彩而悲慘的故事,瞭解了這個故事,對治療老媽媽的病會有很大幫助。她問,媽,桑葚長得好看嗎?老媽媽說你自個看唄。楚畫說我怎麼沒看清呢?老媽媽說喲,這麼大點兒歲數眼神還不抵媽了?那不剛進院子嗎?楚畫說,啊,看見了,這麼漂亮啊?老媽媽樂了,說,俊吧?俊。桑葚可俊呢。楚畫問,媽,她來幹什麼?老媽媽說,來借花樣,這是媽頭一回見著桑葚。楚畫發現,老媽媽的這句話,思維已經正常了。老媽媽說,秋傻子一走,高粱就開始曬紅米,接著是開鐮秋收,剛打完場,老北風就下來了。大雪封了山,也封了門。咱們關東人就開始貓冬了。男人們歸到一起,炕上一個黃泥火盆,一盤火繩。火繩點著了再不會滅,滿屋子艾蒿的香氣。漢子們一邊叭叭叭地抽老青煙,一邊說古論今。瓦崗寨,童林傳,鬼狐傳,三俠劍,封神演義,二十四孝。說說會笑起來。說說還會打起來。孩子們往火盆裡埋包米粒,包米熟了會叭的一聲把火炭崩起來。女人們得帶孩子,侍奉老人,做飯餵豬餵雞喂牲口,有閒空聚到一起納鞋底補衣服扎花描花樣,說東家長李家短,賈寶玉林黛玉,薛仁貴破瓦寒窯王寶釧。那天媽正蹲灶炕前燒火,一扭頭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嬌生生地走進咱家大門。誰家的閨女呢?沒見過的。一問才知道是笑眼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