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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間,雪停聲止,一切重歸平靜,凌永生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額頭和鼻尖處已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案板上的豆腐經過第二輪的刀切,似乎少了很多。廚刀的兩側則是潔白一層,密密地貼滿了豆腐,難怪剛才案板上會出現雪花飛舞的景象了。
凌永生氣息略定,輕輕抬起右手,把那柄沾滿豆腐的廚刀浸入了早已準備好的一盆清水中,立時間,無數細如毛髮的豆腐絲“倏”地從刀刃兩側散入了盆中,那豆腐絲潔白飄逸,就如同在水中綻放了一片絢麗的煙花。
臺下的看客們此時才回過味來,齊齊地發出一聲讚歎:“好!”
徐叔一顆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凌永生今天要做的菜,仍是一道“文思豆腐羹”,這道菜成敗最關鍵之處就在豆腐切絲這一步。要把柔嫩的豆腐切成如此纖細的豆腐絲,其難度可想而知。操作者必須持鋒利的重質廚刀,先切片,再切絲,每個過程都必須用嘴快的速度一口氣完成,中間不能有絲毫的猶豫和停頓,否則便會出現斷絲和偏絲。不懂廚藝的人,見到被切成細如髮絲般豆腐,讚歎驚訝之餘,都會以為那是用纖巧的刀具慢雕細鑿而成。其實恰恰相反,越是切這種柔軟的東西,越是要大刀闊斧,刀越沉,切速越快,豆腐的切口便越是完整平滑。而具體能做到什麼程度,那又取決於刀客的眼力、腕力和養氣功夫。今天凌永生在這樣的氣氛和壓力下完成的如此出色,絲毫沒有讓徐叔失望。從凌永生出刀的時候起,徐叔的一杯茶便一直停在半空,此時終於送到了唇邊,他輕輕地抿上一口,杯中是上好的龍井,一股清香直入心脾。徐叔咂咂舌頭,放下茶杯,剛才的鄭重已一掃而光,換上了一副泰然自若的輕鬆神態。
即便是徐麗婕這個對廚藝絲毫不通的人,見到了凌永生的這番表演,也禁不住拍起了手:“啊,小凌子好厲害?沈飛,你說他這次能不能贏?”
沈飛微微一笑:“這剛剛是配料階段,要等結果出來,還早著呢。”
臺下的讚歎聲自然也傳到了彭輝和孫友峰的耳中,他們身為名樓主廚,養氣的功夫自然也不遜色。倆人知道這次遇上了勁敵,但卻絲毫不動聲色,只是全神貫注地繼續打理自己的菜餚。
彭輝將套好的鴨禽在沸水鍋中略澇了一下,除去了鴨身上的土腥,然後將鴨腹衝下,和剛才取出的肫肝一同放入有襯有竹墊的砂鍋內,加姜塊、蔥結、紹酒,放滿清水,上旺火燒沸後,撇去湯上浮沫,然後加蓋,移小火開始燜制。
第二章 名樓會(6)
這邊孫友峰將那條大鰣魚的內臟去除,於清水中洗淨後,卻不除鱗,只是用淨布輕輕把魚擦乾,然後配以火腿,筍片等輔料,加蔥、姜、酒、糖、鹽,扣碗上籠,以旺火急蒸。
凌永生切完豆腐絲之後,繼續揮刀,不一刻便將筍絲、香菇絲、火腿絲、菜絲等輔料打理完畢。隨後他在炒鍋中倒入早已備好的清雞湯,將豆腐絲並輔料一同下入湯中,靜待煮沸。
三人的這一番操作看似無特殊之處,其實在烹飪中卻是關鍵所在。最終菜餚的味道如何,這諸多輔料,蔥、姜、酒、糖、鹽等等,無一不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如何搭配,搭配多少,任一種變化都會在菜味中體現出來。同樣的一道菜,每個廚師做出的口味卻各不相同,其中奧妙便在於此。老外只知道中國菜餚好吃,對於烹飪的技理卻是一竅不通。他們對著菜譜做菜時,往往備一隻精密的天平,菜譜上寫“加入白糖克”,於是就依言稱量加入,毫釐不差。卻不知這烹飪中的變化,無窮無盡,同樣是做一隻雞,這雞是公是母,是老是幼,產與何處,宰殺了多久,都會對烹製時提出不同的要求;甚至在不一樣的時節,不一樣的心境下,食客對菜餚口味的要求也不盡相同。因此這種將輔、佐料用量寫得如此明確的菜譜,在行家眼中實在可笑。真正進入廚屆學藝,師傅傳授菜譜給徒弟時,對於這些用量一律用三個詞來概括:“少許”、“適量”、“大量”,其中的輕重分寸,便由各人去領悟掌握,高下成就,在此過程中,也就有了分別。
不光如此,即使是爐灶上火頭的大小調節,也是非常有學問的。火大則烹製時間短,火小則烹製時間長,這個道理自然誰都懂得。但火頭的大小對菜餚的影響卻絕不僅僅表現在烹飪的時間上。
內行人,通常把烹調時火力大小和時間長短的變化情狀用一個詞來形容:火候!
在原料、佐料相同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