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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御營,這浩浩蕩蕩的數千扈從,一路上的驛館行宮,蹕路橋樑,各處起坐,統統要勘察佈置,還要安排蹕警。
“時間太倉促,只怕難以預備,臣弟請皇上三思。”御前奏對的時候豫親王說道:“大駕總要萬安無虞。”
皇帝不知為何十分固執,他說:“朕騎馬走,這樣快些。”停了停又道:“宮眷們坐船,慢些無妨。”
豫親王遲疑了一下,皇帝又道:“朕意已決。”
豫親王只得躬身領旨,待得退出來後,立時便命人去尋程遠。程遠平日當差最是小意,見著他遠遠就行下禮去,口中道:“王爺萬安。”
親藩體位尊貴,在百官之上,連首輔亦得下拜,何況御前一名小小內官。豫親王吩咐一聲:“起來”,程遠忙道:“謝王爺恩典。”就手攙了豫親王的肘,扶他在樹下石凳上坐下,又道:“王爺有什麼事情,只管叫人來吩咐奴婢就是了。”又命人去新沏來一盞茶,親手奉與豫親王。
豫親王適才在御前奏對的事情既多,繁雜冗煩,此時坐在翠鬱濃蔭之下,迎著微風吹在袍襟之間,十分涼快,不覺神色一爽,又嚐了一口那茶,只覺得滿口生津,不由道:“果然會侍候人,不枉是老趙調教出來的人。”程遠陪笑道:“是王爺素日栽培。”豫親王道:“我倒也沒什麼事,只問問你,皇上身邊這陣子可還安靜?”程遠是何等的人物,立時就笑了:“王爺這話可叫奴婢聽不懂了。”豫親王笑容一斂,冷冷道:“連你師傅都不敢在我面前裝樣,你倒敢試試看?”
程遠急道:“奴婢不敢,奴婢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糊弄王爺。是師傅不讓往外頭說,可王爺面前奴婢絕不敢隱瞞——”他聲音低了低:“萬歲爺這幾天和慕姑娘,彷彿不大對勁。”
豫親王“哦”了一聲,問:“是為了什麼?”
程遠想了一想,說:“奴婢也不曉得是怎麼一回事,說句大不敬的話,倒像是慕姑娘不大高興,所以給萬歲爺瞧臉色。”這句話匪夷所思,只怕開朝以來,從無一個妃嬪敢給皇帝瞧臉色,何況一個身份曖昧的宮女。不過豫親王憶起那日驚鴻一瞥,她整個人便如冰玉琢成,隱隱有一種傲意凌人,分明不將世間萬事萬物放在眼中。說她敢倨傲至尊,他倒是有幾分信的。
第十章,會向瑤臺月下逢(2)
程遠道:“萬歲爺對慕姑娘,那是沒得說的了,要什麼給什麼。可惜慕姑娘性子不太好,這幾天鬧上彆扭,萬歲爺慪氣,見著她就發脾氣,見不著更發脾氣。”他苦愁眉臉的說:“別說奴婢們幾個,連師傅都跟著發愁。”
原來如此,豫親王心中憂慮,面上卻不露出來,只問:“那這次巡幸東華京,她是否隨扈?”
程遠道:“奴婢不知。”又補上一句:“一提慕姑娘,皇上就沒好臉色,師傅吩咐,叫不許惹萬歲爺生氣,所以奴婢們誰也沒敢問。”
這樣捱到了五月初三,第二日便要動身了,趙有智眼見實在拖不過去,晚間侍候皇帝更衣的時候,方硬著頭皮問了一句:“明天就要起駕了,奴婢們是不是都跟著去侍候萬歲爺?”皇帝近來脾氣暴躁,淡淡瞧了他一眼,說道:“我瞧你這差事是當得膩了。”
趙有智這幾日亦是動輒得咎,但他是從小抱大皇帝的內官,吃透了皇帝的性子,連忙恭聲道:“奴婢該死。”卻緊著追問了一句:“那就是奴婢們都跟著大駕?”皇帝說:“無關緊要的人讓她坐船。”明明還有幾分賭氣的意思,趙有智心中暗自好笑,恭敬應了個“是。”
皇帝起駕已經半日,宮眷的船隊才從上苑碼頭起錨。浩浩蕩蕩舟楫相接,無數錦帆樓船,首尾相接,夾雜著大大小小內官及御營護衛的船隻,迤邐達十數里,緩緩沿著東河順流而下,蔚為壯觀。初夏時分水勢飽滿,河道寬闊,船行得十分平穩。兩岸綠堤上垂柳依依,遠處的墟里人家,近處的綠楊村廓,如一卷無窮無盡的圖軸,在艙窗外緩緩鋪陳開來。
如霜既非妃嬪,本無資格獨用一船,但內府總管還是另眼相待,撥了一座樓船與她乘坐。她用慣的兩名宮女原是御前的人,今日一早皆隨大駕走了,於是華妃臨時指派了兩名宮女到這邊船上照應。如霜今日起得甚早,待得上船來,舟行極平穩,午後日長人倦,於是在艙中好生沉沉睡了一覺,待得醒來日已西斜。
她亦不喚人,自取了障面的泥金芍藥花樣紈扇,用繫著杏色流蘇的象牙起稜扇柄,撥開艙窗上的綃紗簾幕,向窗外眺望。但見江面上倒映餘暉,如萬條金蛇狂舞,粼粼耀眼欲盲。首尾皆是依次而下的樓船,無數幅斜欹錦帆迎著夕陽,絢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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