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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黑眼睛,小嘟嘟嘴,短髮像是剛剛洗過,蓬蓬鬆鬆。個頭目測跟我差不多,腿非常長,估計我穿三號軍褲她得穿二號。我有些緊張,好不容易才把話題扯開,又給拉了回來!臉上保持住微笑,心裡緊張盤算萬一她要是張冠李戴了我是給予糾正還是將錯就錯,同時嘴上敷衍:“是嗎?”
“是,《 解放軍文藝 》上,好幾篇寫女兵的,我最喜歡《 她們的歌 》。”
“那是她寫的?”雀斑小胖子歪著臉看我問那女孩兒,目光裡帶出了與前不同的審視和打量。
“應該是,作者韓琳嘛。‘琳’是雙木林再加一個王是嗎?”
我點了點頭,不知該說什麼,我沒想到,怎麼可能想到?
小胖子欣喜的一聲尖叫,沒容我看清怎麼回事,她手裡變魔術般出現了一個本子,並且,拿著這個本子來到了我的跟前讓我簽名!事情變化之快像旋轉著的萬花筒令人猝不及防頭暈目眩。喜悅是喜悅,同時還心虛,下意識瞟一眼小胖子遞過來的本子,上面已有的一個簽名更是嚇我一跳,那名字是:田華。有心不籤,怕顯得小家子氣;籤,除了心虛還有一個非常現實的障礙,字難看。正躊躇間一支摘了筆帽的筆送到了眼前,把我逼上了梁山,籤!字難看,用連筆掩飾,龍飛鳳舞,刷刷刷,一蹴而就,也算有個氣勢有個風格。這麼想著,心裡安定了些,於是屏氣,提筆,手竟又抖了起來,好不容易把手也安定好了,把名簽了,還沒等鬆口氣,又一個本子遞了過來,一本完了,又是一本……恍惚間,感到屋裡十幾個女孩子都聚攏在了我身邊;恍惚間,聽到了小胖子喜悅的尖叫:“那天彭澄給我們讀《 她們的歌 》,我就猜作者肯定也是在部隊醫院工作,肯定也是女的,要不然不可能寫得這麼像——還真的是!是不是彭澄,我當時是不是這樣說來著?”恍惚間,我想,原來明星是這樣製造出來的。
彭澄是一個文學愛好者,一個部隊的文學愛好者,一個部隊的女文學愛好者,這是我的小說之所以能被她看到並記住的三個重要要素,三要素缺一不可。她日記本扉頁上用以自我鞭策的警句就是:理想——改行,從事文學創作!這理想彭澄不輕易示人,怕被說成好高騖遠不安心本職工作,但是對我毫無隱瞞。她視我為知己,為人生榜樣,一遍遍問我怎麼走到的今天這一步,我只好一遍遍地跟她說,她就一遍遍聽,每一遍聽都像是第一次聽,眉頭微蹙,黑眼睛盯著我的臉,像是要把我說的每一個字吃進心裡。我說完了,她會長嘆:“其實我也是這麼做的呀,可我怎麼就是不行呢?”
大校的女兒 第二部分(11)
“你才二十二歲。”
“我‘都’二十二歲了!”
“那我都三十了,別活了。”
“你我怎麼能比?”
“怎麼不能比?”
“怎麼比?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三十歲的團長年輕吧,二十多歲的戰士呢,就是老兵了。你我也是同理,你已經功成名就啦韓琳姐!”
“功成名就!我算是什麼功成名就!功在哪裡名在何方?”
說這話時我沒有一點矯情,這時我和彭澄已是朋友我不願意讓她對我有不正確的認識,那樣就沒意思啦。她卻說:
“我要能達到你這一步,就心滿意足了。”
“你要真達到了我‘這一步’,你就不會這麼說了。”
“知道知道。就好比,肚子餓時會想,要能吃飽就好了;到吃飽了時又想,要能吃好就好了;到能吃飽吃好時就又想了:吃飽吃好算什麼?豬的理想嘛!”我笑了起來。彭澄常會突然蹦出這麼一些不著邊際的插科打諢的話來,叫人忍俊不禁。
當時我們剛吃完午飯,正沿著一條旁邊佈滿了綠色偽裝網的小路繞著圈散步。我曾建議去前面不遠的山上走走,她說不行,所裡規定她們的活動範圍只限於以所部為中心的方圓二百米之內,也是出於安全考慮。所以她們來前線快一年了,其實什麼都沒大見著,還不如我來這幾天見的東西多。站在這裡極目遠眺,除了山還是山,大山小山遠山近山。山裡沒有四季,只分雨季旱季。雨季名副其實,沒完沒了地下雨;旱季徒有其名,沒完沒了地下霧,那霧淡時如蟬翼,濃時像牛乳,再濃一濃時,就是雨。眼下正是這裡的旱季,群山在雲裡霧裡。
“韓琳姐,”彭澄遙望著霧裡的群山,“我們兵站宣傳科說,只要能在《 解放軍報 》上登兩篇文章,就能調到兵站去。”說這話時她的黑眼睛像是都罩上霧了,迷茫,悵然。
“《 解放軍文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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