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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為他——不全是。我,我,我……你,你知道……”這次哭得更兇,話都說不成句。
魏申申不能演戲。
申申踏入這個圈子純粹是因為長得漂亮,也不能怪當時招她進劇團的那幾位專家領導走眼失職,她的漂亮確實是不可抵擋,冷豔華貴光芒四射大氣磅礴,叫誰見了都會覺著不把這樣的美納入經營美的圈子裡,任其失散於民間,才是失職,是暴殄天物。進團那年她十七歲,至今有些老演員說起那時的她來仍感嘆不已嗟呀不已:“什麼叫漂亮?那才叫漂亮!漂亮得你呀能跌一跟頭!”招生時對她表演方面的才能測試過,不行,但還是決定收下了她。我想我能理解那幾位專家領導當時的心情,就好比籃球教練見到一個兩米多高的棒小夥兒,能不如獲至寶般招至麾下?不會打籃球,教呀!又好比男人選擇女人,先看的就是外表,心靈可以改造,外表怎麼改造?可誰知道申申竟就不可教也不可改造,手把手都不行,比一般人還不是幹這個的。聽說早年間她還演過幾個獨幕戲,我調來劇團後就沒見她演過,演也是跑龍套,比如站在人堆裡湊個數,躺在地上扮演個死屍,在舞臺後區來回穿梭幾趟以製造熱烈氣氛,通常一個字兒的臺詞沒有。這事用不著專職演員幹,我都行。要換別人,早就得被劇團開了,申申能留下來,還是因了她的漂亮。一個劇團光戲好是不夠的,下去演出,場合上,沒有幾個說得過去的美人戳著,會令大眾失望,人家看劇團不光是為了看戲,還為了看人。這體會我有,當年在海島部隊,軍區文工團來海島演出,那些漂亮的文工團姑娘往往比她們的節目更能使我們激動。申申僅是作為門面、花瓶才被留了下來就夠可悲了,更可悲的是,十幾年的舞臺生涯沒能把她的演技培養出來倒培養出了她一顆熱愛舞臺的心,自己不行,就把全部希望壓在了胖子的肩上。
“申申,試試往電視方面發展,我看電視劇前景廣闊;比話劇還容易,一個鏡頭一個鏡頭地拍,錯了可以重來。”當時《 四世同堂 》、《 凱旋在子夜 》什麼的已經出來了。
“都快三十了,還沒有出道,等到你擠進去,得多大了?還不一定擠得進去。女演員的好時候就那麼幾年,三十歲前,出來了,就出來了;出不來,就出不來了。”她已不再哭,頭微微垂著,神情疲乏,聲音消沉。
我看了看牆上的鐘,快五點了。
窗外的陽光仍然很強,很刺眼,白熾一片,照其他季節看,這還是下午呢,我通常在下午就得去吃晚飯。我們食堂的開飯時間是全年一貫制,早七點半,午十二點,晚五點,因而到了夏天,晚飯後的白晝就格外的長,長得叫人不知該拿它乾點什麼,有廚房的人們就可以不受諸如此類的限制。一吃了晚飯人就懈怠了,即使百無聊賴也不想做事,連書都不想摸。從前不是這樣。從前,在海島的時候,我的許多休息時間都是在各種書裡度過的,業務書,文學書,政治經濟哲學書,那曾使我感到無比的充實、高傲。可惜年齡越大,這種感覺便越淡,相反,有時當我因實在無所事事而只能看書的時候,心裡感覺到的常常是難以控制的空寂和委屈。我的無場次大型話劇劇本《 週末 》已經交上去了,於是心裡就很輕鬆。這是從構思那天就期盼著的輕鬆。可惜與這輕鬆相伴而來的,還有惆悵,還有空虛,倒好像那作品是用來充填心房的一大塊東西,拿出去了,心就空了,唯一的辦法是趕快再找點什麼東西填上。寫新的東西?當然。沉重強似空虛。可我不甘心現在就寫,不想在這時刻寫,那不是晚飯後做的事,晚飯後的氣氛適於悠閒,比如,散步。
大校的女兒 第一部分(3)
我喜愛散步。在海島駐軍醫院時每天晚飯後都要沿著海邊晃盪兩個多小時,有時候同雁南、小梅一起,更多的是同自己。不想調來北京後這喜好卻被剝奪了。北京是個太循規蹈矩的城市,似乎絕不允許暮靄中的路旁或公園有一個獨自散步的女性身影。小姑娘應當有女伴兒,大姑娘要有男伴兒,青年婦女則需傍著丈夫或牽著小孩兒。這些散步的伴兒我都沒有。我快三十了,未婚,卻仍是想散步,試過幾次後方知確實不行。常常是正自得其樂地溜達著,一輛腳踏車會“吱”的一聲在身邊停住,車上坐著個小夥兒。“交個朋友?”他說。“不。”我說。如此幾次,心裡不能不犯嘀咕:夜色朦朧的,眉眼都看不清,一個神經不正常,總不會個個都有病。再一次我就不說“不”,而說“我是已婚婦女”。對方笑笑:“那有什麼關係?”認準了我是時下重振雄風的——嚴格說是雌風——某種女性職業大軍中的一員了。這不約而同的認定叫我感到十二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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