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部分(第1/4 頁)
“就你來的頭一天去的醫院。”
“他送你去的?”
“他不送我去——他要不送我去他還叫人嗎?”說著眼圈又紅,接著淚水滾滾,她伸手摸過枕邊的半卷手紙,揪下一大塊來擦著。
我不知該說什麼。這時對面如果不是她,任是誰,我都知道該說什麼,事不關己的安慰話最是好說。我只有起身,對她說想去趟廁所。她揪下一塊手紙給我,說是廁所裡沒紙。
樓上的這間廁所可謂狼藉。盛手紙的筐早已滿得漫出來了,漫向那整個的一個角落,小山坡一樣一直漫延到馬桶根下。但這同樣標誌他們的確不合的景象卻再也難以令我高興、心安,那些用過的手紙血跡斑斑,是那個女人流產術後的血。……心中突然生出一陣剋制不了的衝動,這就去找彭湛,問!出廁所門後,習慣性的禮貌使我覺著走前還是應當跟那個女人打聲招呼,剛到臥室門口,看到坐在床上的她身體前傾眼中滿是對我歸來的欣然,於是只好走了進去,坐了下來。
她繼續跟我說他:“他從來不管娃兒。有一天週末我加班,叫他去幼兒園接娃兒,他答應了,結果忘了,喝酒去了。幼兒園老師就給我打電話,我趕到幼兒園時七點多了,娃兒一個人坐在門口等,好可憐呀。”
“他喝酒喝得好凶喲,一天三頓飯,除了早晨不喝,頓頓得喝,少則幾兩,多則半斤,一斤,直到喝醉!為他這個毛病,我們不知道打了多少回。我懷娃兒七個月,有一天提前下班回家,他跟一個女的躺在床上,就這張床!我說我去醫院把孩子做了!離婚!他死死攔住了我。先是說我從懷上孩子就不讓他碰,他只好找別人;又說他今天喝了點酒,正常情況下保證不會。最後說他要戒酒,讓我再給他一次機會。我就心軟了,再說那時孩子已經七個月了,是個人了,孩子沒有錯。那次他寫了保證書。我說保證書我不信,就看你的行動,反正以後你再往家買酒,我就給你摔。他說好。戒了一陣,就又犯了毛病,我不管,我真摔,買幾瓶我摔幾瓶,他就說我脾氣暴躁。我說那就離婚,他說離就離,就離了。離了不到半年,有一天,他提著東西上我媽家找我,讓我看在娃兒的份上回家,再一塊過一段試試。我這個人就怕別人給我來軟的,就這麼著,又跟著他回來了。”
大校的女兒 第二部分(24)
“他自己做錯的事從來記不得,幹了一點好事總說總說。我懷娃兒時反應特別重,他一點不體諒,從來不說問問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去買,沒有。那天我叫他給我買西紅柿,正是冬天,沒買到,他買了黃瓜回來,黃瓜也行。以後吵架,我一說他什麼事都不管,他就說,那次你想吃西紅柿沒有,我不是給你買了黃瓜回來?”
這時我插了一句:“你們家裡誰做飯?”
她笑了起來:“他跟你也說我們家他做飯了?你說,什麼叫做飯:買菜算不算?擇菜洗菜切菜淘米算不算?每次做飯都是我把什麼都準備好了,最後就讓他上鍋扒拉扒拉,吃了飯還是我刷鍋洗碗。如果不是油煙味過敏,我情願跟他換,他幹我乾的這些,我‘做飯’!”顯然他們倆跟我說的都是實話,這時她又說了,“他這個人,心眼還特別小。離婚後,人家給我介紹了個男朋友,姓楊,我們處了一段,就那個時候他又來找我,我就跟人家斷了。我跟那個姓楊的就是一般朋友,一點事兒沒有,他就是不信。我說你不信我去找那個姓楊的問,他又不敢,膽小鬼。”
這其間我聽到了幾次上樓的腳步聲,上來後,又下去了,當然是彭湛。小唐肯定也聽到了,但我們倆誰都沒有理他。她繼續講。我繼續聽。不知她是什麼心理,反正我的心裡,有著一種不無惡意的快感。當然這並不是說我被策反成功,人物關係先就註定這種策反成功不了,我怎麼可能會聽信她的?退一萬步,即使她說的事都是真的,他們共同生活了七年,把一個人七年的錯誤、毛病一一挑出來做一種片斷組合,這人當然是一壞人;但要是做一種相反方向的組合呢?結論就會截然不同。傳記就是這樣寫出來的。人一輩子沒有誰能做到只做好事或只做壞事。片斷組合法高明就高明在,既可達到目的,又能保證句句屬實。是那一刻我明白的,實話不一定就是實情。她一直在說,好幾次說得泗淚橫流,枕邊的半卷手紙被揪得只剩下一個細細的芯兒了。看來她的確不知我們已經結婚,我得讓她知道,看著她這樣徒勞的努力,未免殘忍。我說:“既然他這麼糟糕,散了算了!”自以為此話說得嚴謹得體無以反駁,不料她說:“真散了,孩子不是沒爸就是沒媽。我圖他什麼?你也看到了,他真沒啥可圖的,我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