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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2)麥浪滾滾
回到家裡,父母很高興。父親替秀蘭向他表功,說比親閨女都強哩!
母親不以為然地看了父親一眼,嫌他多嘴。在她看來,這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做媳婦就應該這個樣子。
一般媳婦婚後都會有一段時間在孃家住,為的是躲避勞動,這也是個適應期,很正常。男人去了幾次還叫不回來,回來也捨不得讓她幹活,起碼寵上那麼一年半載。何況男人又沒在家,整天一個人在家裡守誰?
秀蘭沒這麼嬌氣。
幾年來她在茂生家勞作是有階段性的,農忙的時候還要回去勞動,哥哥嫂嫂對她很有意見。現在不用顧慮這些,她可以甩開膀子好好地幹了。秀蘭是個外柔內剛的人,凡事不服輸,面對一貧如洗的家,她發誓要把光景過好。但殘酷的現實不是她一人能轉變得了,公公婆婆多年來養成的不好習慣一時半會很難扭轉,說得多了婆婆對她都有看法了,嫌她管得多。婆婆說我們一輩子都這樣下來了,誰也沒說啥!秀蘭說不好的習俗就得改,要不光景永遠都是這個樣子。婆婆說就這光景還有人搶著跟我娃哩!秀蘭說人家是看中了茂生的才華,如果他和你們都一樣,誰也不可能跳這個火坑!婆婆的臉色便不好看,兩人話不投機,常常因此臉紅。秀蘭覺得有些迷茫,有些困惑,感覺疲憊不堪,人也瘦了不少。前半年,家裡經常缺少吃的,她於是就到孃家去拿,拿得多了大嫂對她也有意見,她於是就去得少了。平日的零花錢也是父親給,要不女人家的一些用品也沒錢買。
麥浪滾滾,一望無際。
他們來到了麥田。
一陣風吹過,掀起一排排波浪,柔軟而細膩,光滑得像上好的綢緞,熠熠生輝。各家的田地已經分開,一家十幾畝不等,有條件的人讓拖拉機帶了收割機收,一畝地要三塊錢。茂生想僱機子,秀蘭不同意,說多幹點活又累不死人,還能省幾十塊錢呢!於是就起了個大早,趁太陽還沒出來之前爭取多幹一些,奈何露水太大,麥稈是潮的,因此割起來很費勁,腳上腿上全是泥,腰困得直不起來。
太陽昇起的時候母親送來了早餐。早餐是鹹菜、花捲和紅豆稀飯。茂生餓了,一口氣吃了三個花捲,看得秀蘭也嘻嘻地笑了,說茂生平日裡不好好吃飯,這會卻恁地能吃。茂生從來沒吃過三個饃的,看來勞動還是能鍛鍊人的胃口,說不準一星期後身體就發胖了。誰知晚上回去後他便累得倒頭就睡,連飯也不想吃,一個禮拜後人整個小了一圈,又黑又瘦。
太陽出來後麥稈便迅速變得脆弱,輕輕一掃就斷了,因此進度明顯地快了起來。茂生原來在隊裡幹過活,收麥是他最拿手的,常常一個人在前面開巷子,把其他社員遠遠地甩在後面(剛開始幹活,大人割四行,小孩割兩行,所以就快)。那時他便會心花怒放,困極了也愜意極了,一伸腰躺在地畔上,看蔚藍色的天空白雲縹緲,行跡匆匆。秀蘭說茂生你要趁著點勁,下午就幹不動了。茂生不信,說咱現在就比比看,我從南往北,你從北往南,在中間的那棵大槐樹下會師。秀蘭淺淺地笑了,說你要是累了就先到樹底下歇歇,有我哩。
四十六(3) 毒毒的日頭下
太陽越來越白,熱辣辣地烤得人臉疼,麥芒在臉上刷來刷去,被汗水一蜇,象是劃破了的傷口,火燒火燎。麥田裡蒸起騰騰煙霧,絲絲縷縷地在麥浪上流動,把遠處的景物變幻成海市蜃樓,影影綽綽。知了在槐樹上不停地嘶鳴,此起彼伏;螞蚱也不甘寂寞,鼓動翅膀上的鏡片,發出悅耳的聲音,男孩們偷偷地捉了,放在麥草編成的籠子裡,聽那一聲聲有節奏的音樂;野兔會在最後時刻箭一般地竄了出來,於是一場圍獵便開始了。有時或許是一隻旱獺或黃鼠狼,麥田裡人聲鼎沸,喊聲雷動,枯燥的勞動瞬間便增添了無盡的樂趣。
第74節
快中午的時候茂生的腰已直不起來了,他於是跪在地上,一會又蹲在地上,額前的汗珠象雨簾一樣滴答成串,口渴得象要冒煙。抬頭看,大槐樹還是那麼遠,空氣象凝固了似的靜止不動,沒一絲風兒。茂生突然覺得一陣陣眩暈,眼前一陣發黑,天地間象是旋轉了起來。他忙撇了鐮刀,跑到槐樹下從桶裡舀了一瓢涼水澆在自己頭上,渾身打了個冷顫,覺得有風從耳邊掠過。再看時,四周已堆起了高高的雲層,岌岌可危,雲層越堆越厚,越堆越厚,白色的部分便漸漸減少,變成了烏青的顏色,沉沉地壓了過來。風凌厲地吹著,顯得很有份量。秀蘭急急地把剛收倒的麥子抱上車子,茂生也跑了過去,倆人一陣手忙腳亂,雨還是趕在他們的前面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