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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丟到桌子上。
“唉!”姑婆說,噎住一口氣,跟著長篇大論教訓起他來,說他一整個春上啥也沒幹,就賴著她。“要是連鳥兒都趕不了,那你還能幹什麼呀?哪,別這麼一副不在乎的樣兒。要說莊稼漢陶大比我也好不到哪兒,不過是半斤八兩,約伯不就說過嘛,‘如今比我年輕的人笑話我,我可瞧不起你們的老子哪,我把他們放到給我看羊的狗一塊兒啦。’①反正他老子給我老子當長工就是啦。我叫你替這傢伙幹活兒,我真算是糊塗透啦,就為不讓你淘氣,我幹了不該乾的事喲。”
①公元43年,羅馬皇帝克勞狄烏斯征服了古代不列顛,為了軍事、政治、貿易和安全等目的,下令在不列顛境內廣闢道路。現據其整體規模,將這些大道譯成馳道。
她越說越一肚子氣,倒不是為裘德沒能烙盡職守,而是因為他到陶大那邊去,辱沒了她;她主要是從這個角度給他定位,至於道德什麼的還在其次。
“不是說你該讓鳥兒吃莊稼漢陶大的東西,這事兒你本來也錯了嘛。裘德呀,裘德,幹嗎你不跟那位老師一塊兒走,到基督堂還是什麼地方去呀?不過,不提啦——你這個沒出息的孩子喲,你們家這支壓根兒沒人出去闖蕩過,以後也別提嘍!”
“姑婆,那個美麗的城市在哪兒呀——就是費樂生先生去的地方?”孩子默默沉思了一會兒問道。
“哎呀,你也該知道基督堂這個城市在哪兒啦。離咱們這兒大概二十英里吧。那地方對你可是太了不起嘍,你可沒緣分跟它搭上關係呀,可憐的孩子,我就是這麼想喲。”
“費樂生先生長遠在那邊嗎?”
“我怎麼知道。”
“我能不能去看望看望他?”
“哎呀,不行呀!你還沒長大哪,就連這方近左右也還沒弄清楚,要不然你怎麼瞎問呀。咱們跟基督堂的人向來不搭界,基督堂的人也不跟咱們來往。”
裘德走到外邊去了,比平常更加感到他這個人生到世間來真是多餘的,隨後仰面朝天躺到了豬圈旁的乾草堆上。霧已漸轉透明,太陽的位置可以看得出來。他把草帽拉到臉上,打草緶間的隙縫往外瞄白晃晃的光,心裡在胡思亂想。他發現人要是長大成人了,必定會重任在肩。人間萬事並不是他想象的那樣彼此合拍共韻,協調一致。天道悠悠,竟然如此猙獰,不禁使他生出反感。對這一群生靈仁慈就是對另一群生靈殘忍,這種感想毒害了他萬匯歸一的和諧感。他深深感到,你慢慢長大了,就覺得你處在生命的中心點上了,再不是你小時候那樣覺得是在圓周的某一點上,於是你陷在無端恐怖之中,不寒而慄。你周圍老像有什麼東西閃閃發光、花裡胡哨、譁裡譁浪,噪聲和強光捶打著你那個叫生命的小小細胞,強烈地震動它,無情地扭曲它。
要是他能攔住自個兒不長大,那該多好啊!他不願意成個大人。
不過他到底是個一派天真的孩子,等一會兒就把那種頹喪情緒忘掉了。上半天餘下的時間,他盡幫姑婆做事,下午沒事幹,就到村子裡去。他在那兒問一個人基督堂在哪一方。
“基督堂嗎?哦,對啦,就在那邊兒,我可壓根兒沒到過——壓根兒沒到過。在那樣的地方,我沒事兒可幹。”
那漢子向東北方向指指,指的正好是裘德剛才蒙受奇恥大辱的麥田那邊,雖屬巧合,還是叫他一陣子揪然不樂;不過由此而生的畏葸反而更激起他對那座城市的好奇心。莊稼漢固然說過不許他到麥田,可是基督堂正在對面。於是他偷偷溜出了村子,往下走向那塊目擊他早上受到懲罰的窪地,在它的小路上走,沒敢岔出一英寸,隨後爬上了另一邊坡子,那條小路長得真討人厭,後來算走到個小樹叢旁邊它跟大路相接的地方,到此也就沒什麼經人耕種的田地了。他一眼望去,但見一片荒涼空闊的丘陵地。
第一部 在馬利格林 第03節
在沒設邊籬的大路上和它的兩旁,連個人影也看不見。白晃晃的大路彷彿朝上延伸,越高越窄,遠接天際,恰好在最高處,一條貫穿這一帶地方的綠油油的“山脊路”——原屬古羅馬馳道①的伊克內爾德大道橫插過來,同它呈十字交叉。這古道自東向西延伸好多英里,人們至今還多少記得早年趕牛羊上廟會和集市都利用它。不過眼下已經沒人過問它了,所以蔓草叢生,掩覆了路面。
①《新約·啟示錄》中說:“……我被聖靈感動,天使……將那由神那裡從天而降的聖城耶路撒冷指示給我……”以下極寫耶路撒冷如何由奇珍異寶造成和裝飾。天上的耶路撒冷亦作新耶路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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