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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頭,我這人也是又歸了正道了,他們就是為我讓蘇走了,始終不饒我。如今這麼一來,我多多少少可以舊調重彈吧。”
“咂——要是你的確有了站得住的理由跟她結婚,那你現在就光明正大地辦好啦。我從前一直不贊成你開了籠門把鳥兒放走,這明明是把你自己坑到底的辦法。你當初要不是那麼軟,恐怕你這會兒就已經是督學了,也許還擔任了聖職呢。”
“我給自己造成的損失,的確是無法彌補的——這我心裡有數。”
“你一把她弄回來住,就一定得盯牢她。”
費樂生那晚上說起話來不免閃爍其詞。他不願意明白表示他之所以把蘇又弄回來,根本同他後悔當初放走她這一點無關,而主要是出自他不甘向習俗和同道示弱的那種人類具有的反抗本能。他說,“是——我一定要做到。現在我比從前懂得女人了。從前放走她不論多合乎公道,但是要拿我這個人在別的事情上的觀點一比,那就完全不合邏輯了。”
季令安瞧著他,琢磨著世人對他費樂生的冷嘲熱諷和他自身的生理要求會不會誘發他的逆反心理,使他一反從前對她的姑息放縱,而置禮法於度外,竟然變得以衛道為名而對她橫施暴虐。
“我看單靠衝動辦事是行不通的。”費樂生又把話接下去。隨著每分鐘過去,他越來越感到他此後一言一行非得符合自己的身份不可。“我從前不肯聽教會的訓示,不過我那樣不是蓄意對教會傷害。女人的影響真是怪極了,她們一誘惑了你,你就把仁愛之心濫用起來了。不過我現在比以前有點自知之明啦。稍微厲害那麼一點,而又通情達理,也許……”
“對啊;不過你總得一步一步把韁繩勒緊才行。開頭別搞得太猛。到時候,隨你幹什麼,她就都乖乖聽話了。”
這番告誡大可不必,不過費樂生當時沒這麼表示就是了。“我還沒忘,我答應她私奔之後,人家把我轟走了,沙氏頓那位教區長說的話:‘你要想恢復你跟她的身份,你只有一件事好做,就是承認你錯在出手不靈不硬,沒管住她;要是再把她弄回來,假定她會回來,那從今而後你就得主意拿定不動搖。’不過我當時意氣用事,那些話,我當成了耳旁風。再說我做夢也沒想到她離婚之後居然還想到要回來。”
艾林太太的街門卡嗒響了一聲。正好有個人從學校那邊過來。費樂生說了聲“晚安”。
“喲,費樂生先生哪。”艾林太太說。“我正要過去瞧瞧你。我一直在樓上跟她一塊兒,幫她開箱子揀東西呢。說實在的,先生,我看這事兒辦不得呀!”
“什麼事——婚禮嗎?”
“對啦。她這是硬逼著自個兒呀,可憐的小東西啊;她受了多少罪,你心裡可沒點影子喲。我向來不信教,我也不反教,可讓她幹這事兒,那就是不對,你應該勸她別這麼著。當然人人都要說你心眼兒好,饒了她,把她又弄回來。我可不這麼看。”
“這是她心裡想,我也願意。”費樂生說,極力剋制自己,因為別人一反對,他更固執到不講理的程度。“從前稀裡糊塗地錯了,這以後就要改過來了。”
“我才不信呢。要講她是什麼人的老婆,她就是他的老婆。她跟他生了三個娃兒,他愛她愛得才厲害呢;挑唆她幹這事,那是太不要臉啦,那個哆嗦得沒完沒了的小東西可憐哪!她旁邊可沒一個人跟她商量呀。那個男的是她的朋友,可這個擰脾氣的丫頭就是不許他沾邊。我納悶,究竟什麼東西頭一個鬧得她有這樣個瞎想頭。”
“這我說不上來。反正不是我。她這完全是自願。我該說的現在都說了。”費樂生生硬地說。“你這是大轉彎啦,艾林太太。你這可不夠交情!”
“呃,我知道我一說該說的話,就把你得罪啦,我可不在乎。實話實說,硬碰硬的。”
“我可沒覺著你得罪我,艾林太太。對這樣的事兒,你做鄰居的心太好啦。可是得由我自己做主,我知道怎麼辦對我自己、對蘇頂好。我看,照這樣,你不跟我們一塊兒上教堂吧?”
“不去啦。就勒死我,我也不去。……我不知道這年月是怎麼回事兒!結婚這陣子都成了那麼了不起的大事啦,真叫人害怕,不敢結啦。我那時候,我們才不當回事呢;我看不出來我們那陣子比這會兒壞到哪兒!我跟我可憐的那口子到了一塊兒,吃吃逛逛,足足一個禮拜,連教堂裡的酒都喝光了,只好借了半個克朗才揭開鍋!”
艾林太太回她小房子那一刻,費樂生悶悶不樂地說,“我也不知道該辦不該辦——無論如何,總是太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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