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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知道這個比猴還精的縣令,一眼就能分辨出真假孫丙,那麼,他的猶豫不決到底為了何情?難道他顧念著兒女私情想把俺這個不成名的岳丈來保護?
難道他也想讓叫花子替俺去受檀香刑?
知縣盯著我們看了半天,轉回身對袁世凱說:“稟大人,卑職眼拙,實在是分辨不清。”
“你再仔細看看。”
知縣上前來端詳了一會,搖著頭說:“大人,還是分辨不清。”
“你看看他們的嘴!”
“他們的嘴裡都缺牙。”
“有無區別?”
“一個缺了三個牙,一個缺了兩個牙。”
“孫丙缺了幾顆牙?”
“卑職記不清了……”
“克羅德狗雜種用手槍把子敲去了俺三顆牙!”小山子踴躍地說。
“不,克羅德敲去了俺兩顆牙。”俺大聲地更正著。
“高密縣,你應該記得克總督敲去了孫丙幾顆牙吧?”
“大人,卑職的確是記不清了……”
“這麼說,你分辨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了?”
“卑職眼拙,的確分辨不清……”
“既然連你這本地的知縣都分辨不清,那就不要分辨了,”袁世凱一揮手,道,“把他們關進死囚牢,明天一起去受檀香刑。高密縣,你今夜親自去南監值更,這兩個人犯,如果出了差錯就拿你是問!”
“卑職一定盡心盡責……”知縣鞠躬領命。俺看到他已經汗流浹背,往昔的瀟灑神采消逝得乾乾淨淨。
“出現這種偷樑換柱的把戲,一定是衙門裡有人接應,”袁世凱洞若觀火地說,“去把那掌管監牢的典史,看守死囚的獄卒,統統地拘押起來,天明之後,嚴拘細問!”
沒等兵丁們去拘拿典史,典史已經在獄神廟懸樑自盡。衙役們把他的屍首像拖死狗一樣拖到儀門外的兩道上,與朱八、侯七們的屍首擺放在一起。兵丁們拖拉著俺往囚牢裡行進時,俺看到幾個劊子手不知是執行著誰的命令,正在切割著他們的頭顱。俺的心中無比地悲痛,俺的心中翻滾著悔恨的感情。俺想俺也許是錯了,俺應該順從著朱老八,悄悄地金蟬脫殼,讓袁世凱和克羅德的陰謀落空。
俺為了功德圓滿,俺為了千古留名,俺為了忠信仁義,竟毀了數條性命。罷罷罷,揮手趕去煩惱事,熬過長夜待天明。
知縣指揮著衙役,把俺和小山子拴在同一塊匪類石上。囚牢裡點燃了三根大蜡,囚牢外高掛起一片燈籠。知縣搬來一把椅子,坐在牢門外邊。透過碗大的視窗,俺看到,在他的身後,簇擁著七八個衙役,衙役的後邊,包圍著一群兵丁。
膳房裡的火焰已經撲滅,但煙熏火燎過的氣味,卻是越來越濃。
四更的梆鑼打過了。
遠遠近近的雞叫聲裡,燈籠的光輝漸漸黯淡,囚牢裡的蠟燭也燒下去半截。
俺看到知縣垂著頭坐在椅子上,好像一棵被霜打了的青苗,無精打采,不死不活。
俺知道這夥計的處境很是不妙,即便能保住腦袋,絕對要丟掉烏紗。錢丁啊,你飲酒吟詩的瀟灑勁兒哪裡去了?你與俺鬥須誇美時的張狂勁兒哪裡去了?知縣知縣,咱們不是冤家不聚頭,明日一死泯恩仇。
小山子,小山子,說起來你也是我徒弟,你毀容人獄忠義千秋足夠青史之上把名留。何必咬定不鬆口,非要說你是孫丙?俺知道雖然你供出實情也難免被砍頭,但砍頭總比檀香刑的滋味要好受。
賢弟啊,你何必如此?俺低聲地對他說。
“師傅,”他用更低的聲音說,“如果我這樣窩窩囊囊地被人砍了頭,不是白白地砸去了三顆牙嗎?”
你想想那檀香刑的滋味吧!
“師傅,叫花子從小就自己折磨自己,朱八爺當年收我為徒時,第一課就是讓俺自已往身上捅刀子。我曾經練過苦肉汁,曾經練過刀劈頭。天下有叫花子享不住的福,但沒有叫花子受不了的罪,我勸師傅還是自認不是孫丙,讓他們給你來個痛快的,讓徒弟代你去受刑。徒弟代你去受檀香刑,成就的還是師傅的英名。”
既然你已經鐵了心,俺說,就讓咱們兄弟並肩去闖那鬼門關,死出個樣子給他們看看。讓那些洋鬼子奸黨看看咱們高密人的血性!
“師傅,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趁著這個機會,您就把貓腔的由來給俺講講吧。”
小山子說。
好吧,小山子,好徒弟,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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