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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萬歲皇爺也微服私訪,探察民情,餘說,餘一個小小知縣,算不上什麼貴人,口渴了喝一碗酒,肚子飢了吃一碗飯,又有什麼要緊?
轎子靠到店門前落下,孫眉娘慌忙地跪在了地上。餘鑽出轎子,聽到她說:“大老爺恕罪,民婦該死。那饞貓叼走了一條鮮魚,民婦著急,錯投了大老爺的轎子,還請大老爺原諒……”
餘伸出手掌,說大姐請起,不知者不怪罪,這點小事,餘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餘下轎是想到你店裡吃肉喝酒,請你帶我們進入店堂。
孫眉娘起身又打了一躬,說:“多謝大老爺寬宏大量!今天早晨就有喜鵲在俺門前喳喳叫,想不到竟然應在了大老爺身上。大老爺快快請進,還有這些公爺們也請進房。”孫眉娘跑到街心撿起了那條鮮魚,看都沒看就扔到了街對面貓的眼前,說:“饞貓,你把大貴人引來,這是老孃給你的獎賞。”
孫眉娘手腳麻利地點燈掌蠟,將桌椅擦拭得放出毫光。她為餘燙上了一罈美酒,大盤的狗肉端到桌上。燭光下看美人美人更美,餘心中一潭春水碧波盪漾。
衙役們眼睛裡鬼火閃爍,提醒餘且莫忘道德文章。剋制住心猿意馬起轎回行,但心目中已刻上眉娘形象……
鑼鼓聲、貓胡聲、歌唱聲像一群白鳥飛出校場,先是有三二兩兩的縣城百姓提心吊膽地沿著校場的邊緣進入,然後就有一小群一小群的百姓來到了戲臺前方。
他們似乎忘記了這裡剛剛執行了天下最殘酷的刑罰,他們似乎忘記了受刑人身上插著檀木橛子還在昇天臺上受苦受難。戲臺上正在搬演一個豔情故事,說得是一個住店的軍爺調戲一個美貌的店家姑娘。看到此餘心中略感安慰,因為涉及到孫丙抗德的詞兒已經唱完,即便是袁大人前來聽戲,料也無有大妨。
軍爺啊,請問您喝什麼酒?
俺要喝女兒紅酒才出缸。
俺家沒有女兒紅大姐身上有芳香軍爺想吃什麼內天上的鳳凰切來嘗俺家沒有鳳凰肉大姐就是金鳳凰…………
戲臺上眉目傳情的店家女兒身段優美,惹人情思。在她與軍爺的一問一答中,彷彿在一件一件地脫去衣裳。這是貓腔的墊場小戲,多涉風情,輕鬆活潑,為青年男女所喜愛。餘雙鬢斑白,已是中年,難道就不愛風情了嗎?餘看著這調情的墊場小戲,就想起了在縣衙的西花廳裡,孫家眉娘為俺唱這種小戲的境況……眉娘啊眉娘,你給大老爺帶來了多少銷魂的時光啊……你裸著玉體,頭上戴一張小貓衣,在餘的床上翻來滾去,在餘的身上爬來爬去……你一抹臉,臉上就是一副活靈靈的媚貓的表情……從你的身上,餘意識到,這世界上的動物,最媚莫過於貓……你伸出鮮紅的貓舌頭,舔紙著餘的身體,讓分感到欲仙欲死,讓餘感到心頭鹿撞……眉娘啊,如果千爹嘴大,就要把你含在嘴裡……
像一陣風把軍爺和賣弄風情的小女子刮到了臺後,身披著大貓衣的義貓在急急如狂風的鑼鼓聲中又登場。他瀟灑地跑下幾個圓場,然後就在戲臺正中落座,抑揚頓挫地開始了唸白:“某乃貓主孫丙是也,某早年習唱貓腔,帶著戲班子走遍了四鄉。金能唱大戲四十八出,演遍了古往今來帝王將相。金到中年之後,口出狂言,得罪了高密知縣。
高密知縣化妝蒙面,將俺的鬍鬚拔光,毀了俺的戲緣。俺將戲班子託付他人,回鄉開了一家茶館賣茶度日。某妻小桃紅美貌賢惠,育有一男一女心肝兒郎。可恨那洋鬼子入侵中華,修鐵道壞風水恁的猖狂。更有那小漢奸狗仗人勢,搶男兒霸女子施惡逞強。某妻子大集上遭受凌辱,從此就晴天裡打雷起了禍殃。某哭哭哭哭哭斷了肝腸~~某恨恨恨恨恨破了胸膛~~義貓在臺上翻花起浪地慷慨悲歌,在他的身後,群貓執朝持槍,一個個怒火萬丈。臺下群情激昂,咪嗚聲,跺腳聲,震動校場。震動校場,塵土飛揚。餘心中越來越感到不安,不祥的陰雲漸漸地籠罩了天空。劉樸的提醒聲聲在耳,餘的脊背一陣陣發涼。但面對著臺上臺下似乎是走火入魔的演員和群眾,餘感到無能為力,就像一隻手拉不住賓士的馬車,就像一瓢水澆不滅熊熊的烈火,事到如今,只能是聽天由命,信馬由韁。
餘退到蓆棚前冷眼觀察,昇天臺上,只有老趙甲手持一根檀木橛子,默默地站在席籠一旁。孫丙的呻吟聲完全被臺下的呼喊淹沒,但餘知道他肯定還是好好地活著,他的精神肯定是空前的健旺。傳說中一個高密人遠在他鄉生命垂危,忽聽到有人在門外高唱貓腔,他就從病榻上一躍而起,眼睛裡放射出璀璨的光芒。
孫丙啊,你雖然身受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