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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讓那個尊貴的夫人守活寡吧,她不願意守活寡她就服毒懸樑殉節當烈婦吧,高密百姓甘願湊錢買石頭給她立一座貞節牌坊。
她來到榆樹下,摟住粗大的樹幹往上爬,方才那股子躥跳如松鼠的靈巧勁兒不知道哪裡去了,每次爬到半截就出溜下來。手上腳上也沾滿了黑乎乎臭哄哄的東西。
可恨啊,原來這樹幹上也塗抹了狗屎。孫眉娘將雙手放在地上擦著,怨恨的眼淚湧出了眼眶。這時,她聽到假山石後傳出來一聲冷笑,閃出了兩個人影,一盞燈籠。
燈籠放射著黯淡的紅光,彷彿傳說中的狐仙引路救人的燈籠一樣。那兩個人,都穿著黑色的衣裳,臉上蒙著面紗,分辨不清他們是男是女,自然也看不清他們的模樣。
孫眉娘驚驚地站起來,提著兩隻骯髒的手,感到沒臉見人,欲待用手捂住臉龐,但滿手狗屎又如何捂在臉上。她儘量地低垂了頭,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後退縮著,一直退到了牆根。黑衣人當中的一個高個子,把手中的燈籠舉到孫眉孃的面前,似乎是要讓那矮個的黑衣人更好地看清她的模樣。矮個的黑衣人,舉起手提著的一根打草驚蛇的細木棍子,挑著她的下巴,把她的臉仰了起來。她羞愧交加,沒有一點點力量反抗。她細眯著眼,屈辱的淚水在臉上流淌。她聽到那持棍人發出了一聲悠長的嘆息,果然是個女人的聲嗓。她清到了,眼前這個黑衣人,就是錢大老爺的夫人。
她心中悲苦的情緒在一瞬間發生了迅速的轉換,挑戰的心理使她身上有了力量。她高高地昂起了頭,臉上浮起微笑,心中搜尋著能刺痛對方的詞句。她剛想說夫人用黑布遮臉是怕讓人看到臉上的麻子嗎?但還沒等她張開口,夫人就趨前一步,將手伸到了她的衣領間用力一扯,一個閃爍著微光的玩意兒就託在了手上。
那玩意兒正是錢大人用來與她交換翡翠扳指的玉菩薩,雖說不是定情物,但也是護身符。她發瘋般地撲上前去搶,但腿彎子被那個高個的黑衣人輕輕地踢了一腳,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她看到夫人臉上的黑紗在微微地抖動,身體也在搖搖晃晃。她想俺已經跟狗屎一樣臭,還有什麼臉面講,你設計將俺來糟蹋,俺也得給你幾句刺兒話讓你心受傷。她說:俺知道你是誰,知道你一臉大麻子。俺那親親的情郎哥哥說你滿身臭氣嘴裡爬蛆他已經三年沒有跟你同房。我要是你,早就一繩子櫓死算了,女人活到了男人不要的地步,跟一副棺材板子有什麼兩樣……
孫眉娘正說得痛快,就聽到那矮個黑衣人厲聲罵道:“蕩婦,偷人偷到衙門裡來了,給俺狠狠地打,抽她五十皮鞭,然後從狗道里踢出去!”
高個黑衣人從腰裡刷地抽出了一支軟鞭,一腳將她踢翻,沒等她罵出第二句,彎曲的皮鞭就打在了她的屁股上。她忍不住地叫了一聲親孃,第二鞭緊跟著落在了腚上。這時,她看到,那個矮個的黑衣人,就是知縣的醜婆娘,已經歪歪鈕鈕地走了。高個黑衣人的第三鞭還是用力兇猛,但第四鞭就有些不痛不癢。接下來的第四第五鞭,一鞭比一鞭輕,後來就索性打牆。孫眉娘知道自己碰上了好心人,但她還是誇張地喊叫著,為得是幫黑衣人把戲演像。最後,高個子黑衣人把她拖到東花廳側門那裡,拉開門閂,將她往外一送,她就軟癱在縣衙東側的石頭巷道上。
孫眉娘趴在炕上,一會兒咬牙切齒,一會兒柔腸寸斷。咬牙切齒是恨那婆娘心狠手毒,柔腸寸斷是想起了大老爺臥病在床。她一遍又一遍地痛罵自己沒有志氣;她把自己的胳膊咬得鮮血流淌;但還是擋不住錢丁冠冕堂皇的面孔在眼前晃盪。
正當她備受煎熬的當口,春生來了。她就如見到了親人一樣,緊緊地抓住春生的胳膊,眼睛裡含著淚水,問:“春生,好春生,老爺怎麼樣了?”
春生看她急成了這個樣子,心中也頗為感動。他瞅瞅正在院子裡開剝狗皮的小甲,低聲說:“老爺的風寒倒是好了,但神思恍惚,心情煩躁,不思飲食,日漸消瘦,這樣子下去,遲早會餓死。”
“老爺啊!”孫眉娘哀鳴一聲,眼淚嘩嘩地流了出來。
“夫人讓我來請你進行,送黃酒狗肉,讓老爺開心、開胃!”春生笑著說。
“夫人?你就不要提你們那個夫人了,”她錯著牙根說,“世上最毒的蠍子精,比你家夫人還善良!”
“孫家大姐,俺家夫人是個知書達理的厚道人,您這樣罵她是為哪樁?”
“呸!”孫眉娘怒道,“你還說她是厚道人,她的心,在黑布染缸裡漚了二十年;她的血,一滴就能毒死一匹馬!”
“夫人到底怎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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