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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在說夢話吧?孫家大姐,”春生驚訝地說,“在縣衙裡誰敢打您?您在俺這些下人們的心目中,早就是第二夫人了。大傢伙巴結您還巴結不上呢,誰還敢去打您?”
“就是你們那個夫人,指派人打了俺五十皮鞭!”
“讓俺看看是真還是假?”春生說著就要掀眉孃的衣裳。
眉娘打脫了春生的手,說:“你想佔姑奶奶的便宜?難道你不怕大老爺剁了你的狗爪子?”“還是嘛,孫家大姐,說了半天,還是您跟大老爺親近,小的剛想伸手,你就把大老爺搬出來壓人!”春生道,“俺可是跟您說實話,大老爺這次病得可是不輕,夫人也是萬般無奈了才把您這個活菩薩搬進去。你想想吧,但凡是還有一線之路,她能讓俺來請你嗎?就算是她真的指派人打了你,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現在,她讓俺來請你,就說明她服了軟,認了輸,你不趁著這個機會借坡上毛驢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只要你把大老爺侍候好了,讓大老爺儘快地恢復了健康,你就成了有功之臣,連夫人也得感謝你,這樣,暗的就成了明的,私的就成了公的。孫家大姐,你的福氣來到了。去還是不去,您自己掂量著辦吧……“孫眉娘提著狗肉籃子,推開了西花廳的門,只見一個麵皮微麻、面板黝黑、嘴角下垂的女人,端坐在太師椅子上。她灼熱的身體,驟然間冰涼;怒放的心花,像突遭了嚴霜。她模糊地感覺到,自己又一次陷入了一個圈套,而編織這個圈套的,還是這位知縣夫人。但她畢竟是戲子的女兒,見慣了裝腔作勢;她畢竟是屠戶的妻子,見慣了刀光血影;她畢竟是知縣的情人,知道了官員的德行。她很快地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慌亂,抖擻起精神,與知縣夫人鬥法。兩個女人,四隻眼睛,直直地對視著,誰也不肯示弱。她們的眼睛交著鋒,心裡都鏗鏗鏘鏘地獨白著。
知縣夫人:你可知道我是名門之女?
孫眉娘:俺可是明擺著的月貌花容!
知縣夫人:我是他明媒正娶的髮妻!
孫眉娘:俺是他貼心貼肉的知已。
知縣夫人:你不過是一味治俺夫君的藥,與那狗寶牛黃無異。
孫眉娘:其實你是老爺後堂裡的擺設,與木偶泥塑一樣。
知縣夫人:你縱有幹般狐媚萬種風流也難動搖我的地位。
孫眉娘:你雖然貴為夫人,但得不到老爺的真愛。老爺親口對俺說,他每月只跟你行一次房事,可他跟俺……
想到與老爺的房事,孫眉孃的一顆心,忽悠悠地蕩了起來。與大老爺縱情交歡的情景,有聲有色地在她的腦海裡展現開來。她的眼睛裡煥發出了又溼又亮的光彩。
嚴肅的知縣夫人,在她的視線裡已經模糊不清了。
知縣夫人看到,眼前這個鮮嫩得如同一顆剛從樹上摘下來的水蜜桃一樣的女人,忽然間面色潮紅、呼吸急促、目光渙散,分明是心慌意亂的表現。於是,她感到自己獲得了精神上的勝利。她的一直緊繃著的臉上,出現了一些柔和的線條,雪白的牙齒,也從紫紅的唇縫中顯露出來。她把一個拴著紅繩的玉菩薩,扔到孫眉娘腳下,傲慢地說:“這是俺從小佩帶之物,後來不知被哪條狗偷了去,沾上了狗腥氣,你家裡天天殺狗,想必不忌諱這個,就把它賞給你了。”
孫眉孃的臉,突然地紅了。看到了玉菩薩,她就感到屁股—陣刺痛,那天晚上的情景彷彿就在眼前。她心中升騰起熊熊的怒火,恨不得撲上去,抓破那張厚重的麻臉,但她的腿卻難以挪動。一切為了大老爺,為了大老爺,俺就讓你佔個上風。
她明白,夫人扔過來的,不僅僅是一件玉飾,而是她的身份、她的地位、她的挑戰和她的委屈。面對著玉菩薩,她猶豫不決。如果彎腰撿起來,就滿足了夫人的虛榮;如果拒不撿,就維護了自己的尊嚴。撿起來會讓夫人感到滿足;不撿會讓夫人惱怒。
夫人滿足,自己與老爺的愛就等於得到了通行證;夫人惱怒了呢,愛的道路上就佈下了障礙。往常從老爺的言談話語中,可以聽出他對相貌醜陋的夫人頗為敬畏,也許是與她的顯赫門第有關。曾家雖然已經衰落,但影響還在。大老爺能在夫人面前下跪,俺難道還在乎這一彎腰嗎?一切為了對老爺的愛,孫眉娘彎腰撿起了玉菩薩。
又一想,打培也是動土,索性把戲做足,於是,她屈膝下了跪,裝出受寵若驚的樣子,道:“民女謝夫人恩典。”
夫人舒了一口氣,說:“去吧,老爺在簽押房裡。”
孫眉娘站起來,提上盛著狗肉和黃酒的籃子,轉身就要走。但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