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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你們要剋制……”
“大老爺,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鄉民們猛烈地號哭起來,黑壓壓地跪了一片。
“鄉親們,快快起來。發生了這樣的慘案,本官心如刀絞,但人死不能復生,請諸位準備棺木。盛斂死者,讓他們人士為安……”
“難道我們的人就這樣白死了嗎?難道就讓洋鬼子這樣橫行霸道嗎?”
“鄉親們,你們的悲痛其實也就是我的悲痛,”知縣眼淚汪汪地說,“你們的父母也就是本官的父母,你們的子女,也就是本官的子女。萬望父老鄉親們少安毋躁,不可意氣用事。本官明日就赴省城求見巡撫大人,一定要替你們討一個公道。”
“我們抬著屍體進省城!”
“不可不可,萬萬不可,”他焦急地說,“請你們相信我,本官一定為你們據理力爭,豁出去不要這頭上的頂戴花翎!”
在百姓們的慟哭聲中,孫丙看到,錢大老爺避避影影地走上前來,吞吞吐吐地說:“孫丙,勞駕你跟本官走一趟吧。”
孫丙心中迴旋往復的音樂,突然又掀起了一個高潮,如地裂,似山崩,扶搖直上羊角風。他雙眉倒豎,虎眼圓睜,高高地舉起棗木棍子——狗官,你道貌岸然假惺惺,說什麼為民去請命,分明是藉機抓人去道功。你當官不為民做主,心甘情願做幫兇。俺俺俺妻死於亡萬念灰,報仇雪恨是正宗。哪怕你兩榜進士知一縣,即便是皇帝老子也不中。俺摩摩拳,擦擦掌,棒打昏官不留情——對準了錢大老爺的腦袋,猛地劈了下去——罷罷罷,砍頭不過碗大的疤,打死你個幫虎吃人的賊縣令——錢大老爺機靈地往旁邊一閃,孫丙的棍子帶著一陣風劈了一個空。
衙役們看到老爺有險,舉著腰刀,上前欲擒孫丙。孫丙發了一聲喊,正是一夫拼命,千軍難抵。
孫丙暴跳如雷,宛如一匹發了瘋的猛獸,灼熱的火花從他的眼睛裡進發出來。
眾百姓齊聲發威,怒潮洶湧。孫丙把一根棍子使得呼呼生風,一個胖衙役躲避不迭,攔腰中了一棍,翻了幾個跟頭後滾下河堤。錢大老爺仰天長嘆道:“嗨,本官用心良苦,惟有皇天可鑑。鄉親們,事關洋務,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孫丙啊,本官今日放過你,但我估計你躲過了初一,你躲不過十五。你善自珍重吧!“錢大老爺在衙役們的護衛下,鑽進了轎子。轎子啟動,轎伕們腳下生風,一行人很快就被沉沉的夜色吞沒了,這一夜的馬桑鎮徹夜不眠,女人們的哭聲此起彼伏,棺材鋪裡的斧鑿聲一直響到了天亮。第二天,鄰民們互相幫忙,裝殮了死者。一溜白茬子棺材,噼噼啪啪地釘上了鐵釘。
埋葬了死人後,活人都變得有些懵懂,彷彿從一場噩夢中剛剛醒來。眾人齊集在大堤之上,眺望著原野上的鐵路窩棚。高大的鐵路路基已經鋪到了柳亭,那是高密東北鄉最東邊的一個小村,距馬桑鎮只有六里路。祖先的墳墓就要被鎮壓,洩洪的水道就要被堵塞,千年的風水就要被破壞,割辮子索靈魂墊鐵路的傳說活靈活現,每個人的頭顱都不安全。父母官都是洋人的走狗,百姓們的苦日子就要來臨。孫丙的頭髮一夜之間全部變白,殘存的幾根鬍鬚也變成了枯草,紛紛地折斷脫落。他拖著一條棍子在鎮子裡跳來跳去,好像一個得了失心瘋的老武生。人們同情地看著他,以為他的神志已經不清楚,但沒有想到他說出的一席話竟然格外的精明:“各位鄉親,俺孫丙打死了德國技師,招來了災禍,殃及了諸位高鄰,俺俺俺慚愧,俺俺俺惶恐!你們把俺綁了去,獻給錢丁,讓他跟德國人講情,只要他們答應把鐵路改線,孫丙雖死無怨。”
眾人扶起孫丙,七嘴八舌地開導他:孫丙啊孫丙,你是條好漢子渾身血性,不怕官不怕洋是個英雄。雖說咱馬桑鎮大鍋因你而起,但這種事情遲早要發生。
晚發生不如早發生。只要那洋鬼子把鐵路修成,咱們的日子就不得安生。聽說那火龍車跑起來山搖地動,咱這些土坯房非塌即崩。聽人說曹州府鬧起了義和神拳,專跟那些洋鬼子鬥強爭雄。叫孫丙你拾掇拾掇赴快逃命,去曹州搬回來神拳救兵。
興中華天洋鬼拯救蒼生。
眾人湊了一點盤纏,連夜送孫丙上路。孫丙眼裡夾著淚唱道:“鄉親們吶,美莫美過家鄉水,親莫親過故鄉情。俺孫西沒齒不忘大恩德。搬不來救兵俺就不回程。”
眾人唱道:此一去山高水運你多保重,此一去您的頭腦清楚要機靈。鄉親們都在翹首將你等,盼望著你帶著天兵天將早回程。
二十天後的一個下午,孫丙穿著白袍,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