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第1/4 頁)
天老爺爺,明明知道俺怕蛇,可你偏偏讓俺老婆是條蛇。俺老婆的本相竟然是一條大白蛇,俺跟她在一個炕上滾了十幾年,竟然不知道她是一條蛇。白蛇傳,想起來了,想起來了,俺老婆當年唱戲時,就在戲裡扮過白蛇,俺就是那個許仙啦。她怎麼沒把俺的腦髓吸去呢?俺老婆還不是一條完全的蛇,她只是生了一個蛇頭,她有腿,有胳膊,身上還有兩個奶子,頭上還長著頭髮。但這也夠讓俺膽戰心驚的啦。
扔掉燙手的火炭一樣俺把那根虎鬚扔了。就這麼一剎那的工夫,俺渾身就冒了大汗。
老婆冷冷地對著俺笑,由於俺剛剛看過她的本相,所以看到她的現相時突然感到陌生而害怕。那條肥滾滾的大白蛇,就藏在她的身體裡,隨時都會脹破那層薄薄的表皮顯出原形。也許她已經知道俺看到了她的本相,所以她的臉上的笑容顯得怪虛怪假。她問俺:“你看到了嗎?我是個什麼東西變的呀?”突然,她的兩隻眼睛裡射出了陰冷的光,那兩隻原本非常好看的眼睛變得又醜又惡,那正是兩隻蛇的眼睛啊!
俺拙笨地笑著,想掩蓋住恐慌。俺的嘴唇不得勁兒,臉皮也麻酥酥的,肯定是讓她嘴裡噴出的毒氣給燻的。俺結結巴巴地說,沒看到……俺啥也沒看到……
“你騙我,”她冷冷地說,“你一定看到了什麼,”她的嘴裡噴出一股腥冷的氣味——正是蛇的氣味——直撲到俺的臉上。
“老老實實地說吧,我是個什麼東西變的?”她的臉上出現了一個古怪的笑容,一些明亮的鱗片似的東西,在她的臉皮裡閃爍著。俺絕對不能說實話,說實話害自家,平時俺傻,這會兒俺一點兒也不傻。俺啥也沒看到,真的。“你騙不了我,小甲,你是個不會撒謊的孩子,你的臉都紅了,汗都憋出來了。快點告訴我,我是個狐狸?還是個黃鼠狼?要不就是一條白鱔?”白鱔是白蛇的表姐妹,越來越近了,她是在設套套俺呢。俺可不上她的當,除非她自己說她自己是白蛇變的,俺不會說這樣的傻話。如果俺說看到了她是一條白蛇變的,她馬上就會顯出原形,張開血盆大口把俺吞下去。不,她知道俺帶著刀子,進了她的肚子就會把她的肚皮豁了,那樣她也就活不成了。她會用她的那根比啄木鳥的嘴巴還要硬的信子,在俺的腦殼上鑽出一個洞眼,然後她就把俺的腦子吸乾了。吸乾了俺的腦子後,緊接著她就會吸乾俺的骨髓,然後再吸乾俺的血,讓俺變成一張皮,包著一堆糠骨頭。你做夢去吧。
你用鐵鉗子也別想把俺的嘴巴撬開。俺娘早就告訴過俺,一問三不知,神仙治不得。
俺真的啥也沒看到。她突然轉變了嚴肅的表情,哈哈大笑起來。隨著她的大笑,她臉上的蛇相少了,人相多了,基本上是個人形了。她拖著軟綿綿地身子朝外爬去,一邊往外爬還一邊回頭說:“你把你的寶貝拿上,去看看你這個殺了四十四年人的爹是個什麼畜生變的。我猜想著,他十有八九是一條毒蛇!”她又一次提到了蛇。
俺知道她是在賊喊抓賊,這種小把戲,如何能瞞了俺?
俺把寶貝塞進了牆縫。現在,俺後悔得了這寶。人還是少知道點事好,知道得越多越煩惱。尤其是不能知道人的本相,知道了人的本相就沒法子過了。俺看到了俺老婆的本相,挺好的個老婆也就不是個老婆了。如果俺不知道她是個蛇變的,俺還敢有滋有味地摟著她睏覺;知道了她是蛇變的,俺還怎麼敢摟著她睏覺?
俺可不敢再把俺爹的本相看破,俺已經沒有什麼親近人了,老婆成了一條蛇,就只剩下一個爹了。
俺藏好寶貝,來到廳堂。眼前的景象嚇了俺一大跳。天老爺爺,有一條瘦骨伶什的黑豹子蹲在俺爹那把檀香木椅子上。豹子斜著眼睛看俺,那眼神是俺熟悉的。
俺知道了黑豹子就是俺爹的本相。豹子張開大口,奓煞著鬍子對俺說:“兒子,你現在知道了吧?你爹是大清朝的首席劊子手,受到過當今皇太后的嘉獎,咱家這門手藝,不能失傳啊!”
俺感到心涼肉跳,天老爺爺,這到底是怎麼一會事?俺娘給俺講過的虎鬚故事裡說,那個闖關東得了虎鬚的人,把虎鬚藏好後,看到的就是人的本相,爹也不是老馬啦,娘也不是老狗了。可俺已經把虎鬚深藏在牆縫裡了,怎麼還是把個親爹看成了一條黑豹子?俺想,一定是看花了眼,要不就是那寶氣兒還沾在手上,繼續地顯靈。老婆是白蛇已經夠俺受的了,再來一頭豹子爹,俺的活路基本上就被培死了。
俺慌忙跑到院子裡,打上一桶新鮮的井水,嚯浪嚯浪地洗手,洗眼,未了還把整個頭扎進水桶裡。今日早晨怪事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