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2/4 頁)
駱駝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向她坐的位置挪過來。他的氣息猶如忽然萌發的種子,在她的身旁長成一棵參天大樹。他猛然抓起她的手,將她拉到身前,指著她脖子上的一根粗硬的黃銅頸鍊說:“這個呢,這個你還記得嗎?”
春遲茫然地搖搖頭:“我不記得了……只是聽難民營的嬤嬤說,他們在海岸邊發現我時,這根鏈子就緊緊地纏在我的脖子上。”
春遲說完,抬起頭,看看男人的表情,她猜想這應當是他送給自己的,於是又說:
“他們說,這一定是很不想失去的東西,為了保住它,才一圈圈纏在脖子上。”
月光從掀起的屋頂照進來,將這根烏濛濛的項鍊照得金光閃閃。此刻,連大海也變得很安靜。只有它踢踢踏踏地在他們之間搖擺。銅鏈的最下端是一柄精緻小巧的金質短刀,刀鞘上鑲滿了小顆的紅色碎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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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駝伸出手,將刀鞘一把攥住,掂在掌心裡。他從腰間掛著的布囊中掏出一根同樣的銅鏈,上面也綴著一個一模一樣的刀鞘,只是略大一些,同樣的鍍金色澤,同樣鑲著明亮的紅寶石。這一對短刀,猶如破碎的銅鏡重新聚在了一起。她彷彿看到一片片往事的倒影,在溢滿輝光、佈滿劃痕的金銅表面搖曳。春遲一陣驚喜:原來它們還是成雙成對的呢,一男一女。
男人用衣角將那把小的擦拭了一遍,說:
“它被你弄髒了,一點也不亮。”
與男人那隻稍大些的刀鞘相比,她這隻的確黯淡無光,陳舊許多。
“唔,是被海水弄成這樣的。”春遲慌忙說,並從他手中奪過那把小的刀鞘,用手指輕輕摩挲。她從未如此珍惜它。她甚至曾將它遺落在院子裡,當時並不經意,也沒有再去尋找,心想大概它早已不在那裡了。是淙淙執意要替她去找尋,淙淙說,如果它是家人送的禮物,這樣丟了多可惜。那天傍晚淙淙就拎著丟失的銅鏈從雨裡回來,她將水淋淋的鏈子重新掛在春遲的胸前,笑著說:“你將來也許會很感激我的。”
這是從難民營離開後春遲第一次想起淙淙,她想起淙淙說那句話時宛如預言一般的口吻,心下凜然。
春遲將兩隻刀鞘並排放在眼前。它們像兩隻隔世重逢的小獸,在她溫熱的掌心裡相擁睡去。她合攏雙手掌心,刀鞘碰撞在一起,發出叮叮的聲音——它們的魂兒大概是相攜著逃逸到另外的世界了。
在那個令春遲無數次重溫的夜晚,當兩隻刀鞘碰在一起的時候,她感動得幾乎要落下眼淚來了。它們的相逢使她相信,流離失所的日子結束了,這幸福是以背叛淙淙為代價換取的。
可是駱駝,他是蹩腳的戀人,縱然是在這最初的動情的時刻。這時他們尚能沒有隔膜地靠近。女孩眼中的淚光,信任和憧憬——在這趟疲憊的旅途中從未期許過這些。當他情不自禁地輕輕撩起女孩額前的頭髮、撫摸她飽滿的額頭時,駱駝才發現,自己對於這個腦中一片空白的女孩竟然如此好奇。他喜歡她的額頭,很少會有女性有這樣高的額頭,光潔得好像一面銅鏡。她的神情傲慢、倔強,流露出對峙的鋒芒,那些環繞在他周圍的女人絕不會有這樣的額頭。
第二部分 第17節:投梭記(上闕)(5)
第17節:投梭記(上闕)(5)
他將她的額髮一絲絲撥開,不留一根在額頭上。宛如沒有瑕疵的碧玉,他撫摸著她的額頭,像是找尋到了價值連城的寶貝。他素來喜歡令他意外的東西:行船時突如其來的暴風雨,敵人的偷襲,以及眼前這個靈氣逼人的女子。
“你可以給我講一點從前的事情嗎?也許那會幫我更快地恢復記憶。”春遲打破了寂靜,她興致很高,迫切地想要知道往昔。
然而駱駝更喜歡她不說話的樣子,她被他掌控著,像落在他袖子上的一隻鸚鵡。他忽然動怒,一把抓住春遲的頭髮,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大吼道:“你真的不記得從前的事了嗎?”
春遲拼命搖頭。男人的手勁大極了,彷彿能將她的頭皮撕裂。他們這樣僵持很久,男人才漸漸平息下來。手終於慢慢鬆開,春遲才得喘息。這樣暴烈的脾氣,她從未見識過。她在難民營裡遇到的有限幾個男子,都顯得萎頓而怯懦,也許是海嘯將他們的魂魄擄去了,使她一度以為男人都是他們那樣。而此刻在駱駝這裡,她才領受到了真正的男人是什麼樣。頭皮上的疼痛正在一點點散去,可是他的手彷彿還籠罩在她的頭頂,隨時可能將她再拎起來。她奇怪自己居然並不害怕他的壞脾氣,相反的,她倒是覺得,也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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