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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對我行了個禮後匆匆放下
餐盤,一言不發地低著頭出去,神情像一隻畏縮的小貓。
我嘆了口氣,決定把這種一無是處的感慨丟出大腦,離開這個精緻的玩具盒子。
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這是墮落的天使之城,這是沉默祭壇上對神冷笑的羔羊。
從陽臺上,我的角度可以看到清晰的地平線在遠方被層疊的山巒截斷。那些無名的丘陵中央大地平直地延伸出去,在天
地交接之處無限隕滅。我忽然想起那些詩情畫意的古代作品,在世人被告知地球是圓的之前,蘊涵著足夠創造一個文明
的哲學和詩意。
這裡是巴黎遠郊。上午灼灼的白色陽光為萬物勾上了明媚的邊,如同一種渾然天成的手法一般。青黃相間的田野旁倒伏
著高高的草,沒過農人的腳面。鐵路像大地上的比例尺一般在山麓的縫隙間露出一截。膚色黝黑的男人揹著碩大的筐,
低著頭一步一腳印地踏過田間筆直的步道,日光滾落在寬闊的肩膀上,道旁的水窪映出充滿救贖與蒼朽的玄黃姿態。
有時候這樣富有自然原真質感的畫面總讓我想起安琪琳娜的畫,只是它們都在去年秋天,在一棟與我現今所處的相類似
的白色別墅中被燒燬了。
我微微仰起頭,便正巧撞上了懸在空中君臨大地的太陽。眼睛有些脹痛,於是我垂下頭。
“你看起來精神不錯啊。”
我認命一般轉過身,果然見到洛克爾導師悠閒地坐在一張鋪了精美的白色編織墊巾的扶手椅裡,笑得芳華燦爛,十指在
胸前交叉。墊巾上的流蘇在他腿邊輕輕搖晃。
“謝謝您。”於是我過去坐在旁邊另一隻相同的椅子上,彼此熟識十四年後,我知道該怎麼做。
想來,我也有十五個月沒見到過他。以往雖說這位導師先生在異性中的風評早已是公開的秘密,但在學校裡,在我們這
群人面前他還是能維持著教養良好的優雅形象。而我和加拉哈德等人在十三年的學生生涯中與他朝夕相處,少有顧忌的
插科打諢早就磨滅了我們之間僅有的那些客套和禮節。
教師和學生的關係通常是嚴謹而又微妙的,但是我們和洛克爾導師之間聊天的內容卻沒有身份之別衍生出的禁忌。就像
他從來不避諱取笑我因為貴族身份和閱歷簡單而不知人間疾苦的想法,我也會毫不介意地問他什麼時候打算結婚。
當然,現在看來,至少我這個問題對他這樣典型的法國瘟疫來說毫無意義。
洛克爾導師同父親一樣,也是金髮碧眼,只是他的頭髮優美地曲成秋天金色的麥浪,笑容也含了一絲意味不明的弧度。
“不得不說,雖然你與梅利弗倫子爵並非親生父子,”他卻在這一時刻忽然提起了父親,要不是我知道自己不可能沒察
覺,否則一定會認為他是用了讀心術,“但你們還真的很像,比你和雷格勒斯要像得多。”
“您為什麼突然這麼說呢?”我抬起頭望著他。
“放心,我可沒用什麼讀心術之類的,”他的笑饜往兩旁擴充套件開來,“讀心術也不過是閱讀思想的魔法中比較簡便的一
種,而且太容易被對方識破了。”
再次被看穿,我怔了一下,沒有說話。
“雖說次數不多,但有幸與令尊私下喝茶的時候,令尊偶然也會像這樣開小差呢。”他似乎在津津有味地回憶著什麼,
卻不似常人想起什麼旖旎往事時那般露出神志恍惚的尾巴,依然意味頗濃地向著我微笑。
“是麼,”我闔上眼,陽光被眼瞼篩成橙紅色,彷彿吸乾了我心中的金華一般越來越強烈,“真是難以想象。”
確實,少年時代我與父親並不多到可稱為厭倦的相處中,從未有機會見到父親走神的樣子。看起來他即使再忙再累,面
對我們時也竭力打起精神,不讓我們被他自己命中那些蒼涼的無奈和不得已的決絕所影響。事實上他與生俱來對於生活
的優雅和堅毅卻如同甘霖一般滋養了我們,他的歲月和絕望中生出了我們的青春和希望。
然而儘管父親從來不會走神,我卻時常能從他蔚藍色的瞳仁中看到飄渺的霧靄,目光透過記憶的紗,射向我不能望見的
遠方。那種迷夢般的色彩不但未曾讓他的眼睛變得渾濁,反而更加清冥俊麗了。
“你究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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