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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還得了兩隻燒雞;趙老闆破財消災,一勞永逸地解決了後患;王巡長和常老四幫了忙,各得一隻燒雞作為酬謝。唯獨沒有文三兒什麼事兒。文三兒很憤怒,他跟著孫二爺忙乎了半天,臨了連根雞骨頭也沒啃上,更可氣的是,當晚孫二爺酒足飯飽後,公事公辦地向他討要了當天的車份兒,一個子兒沒少要。文三兒忿忿地想,這老王八蛋,想訛人家燒雞你就明說,隔著七八丈遠,你老眼昏花的能看見那燒雞哪兒是腦袋哪兒是屁眼兒嗎?
那天晚上,要不是同車行的老韓頭借給文三兒一毛錢,他真得餓到第二天去。
文三兒說過,他從來不認什麼政府,誰來管理這個國家都不關他的事,誰來管都沒關係,反正你得讓老百姓掙錢吃飯。這個要求似乎不算高,可日本人並不認同文三兒的道理,他們就認為,中國人最好不要吃飯,即使吃飯也不要吃飽,而且最好不要吃純糧食。
日本佔領當局先是宣佈國民政府發行的法幣禁止流通,取而代之的是日本“軍票”。誰也說不清這種軍票的發行量,是否有硬通貨作為儲備,它能否叫做貨幣也很難說,說它是某種票證或代用券倒是沾點兒邊。由於日本軍隊所需的糧食全部取之於佔領區,再加上華北連年乾旱,各地普遍歉收,引起北平糧價暴漲,日本佔領當局採用了轉移目標的手法,將責任歸罪於糧商的囤積居奇、哄抬物價。日本憲兵隊對北平的糧食商號進行了突擊檢查,在一天之內逮捕了一百二十八個糧商,查封了大批存糧,同時宣佈對糧食實行管制,偷運糧食屬於走私罪,違者處死。下令全市各糧號禁止按過去的正常方法加工糧食,要求各糧號將各種雜糧混合在一起,攙上麩皮、米糠、橡子等物,磨成混合面供應市民。
北平的市民還沒遭過這種罪,以前再不濟也有窩頭吃,棒子麵雖然不好吃,可好歹是純糧食,比起現在的混合面來就算是美味了。混合面的顏色灰暗,牙磣,口感苦澀還有異味,吃下去不是腹痛拉稀就是大便乾結拉不出來。更糟糕的是,即使是混合面也要憑證定量購買,甭想吃飽了。
文三兒在前門火車站等散座兒,好容易趕上一個客人要去海淀,這活兒要擱在以前,文三兒得樂死,這是個肥活兒。按戰前北平的交通行情:以正陽門為起點,包汽車行的汽車去海淀清華園,單程價格為四元五角,往返則需五個小時,車費六元,而洋車費用減半……民國二十五年出版的《北平旅行指南》上也是這樣向外地遊客介紹的。也就是說,拉洋車跑一趟海淀能掙三元錢,這絕對是個大數兒。可文三兒二話不說就拒絕了,原因很簡單,他實在沒有力氣跑這麼遠的路,都是混合面鬧的。
文三兒拉著空車晃悠了一上午還沒開張,如今市面蕭條,人心惶惶,拉車的人比坐車的人多。文三兒沮喪地走過前門牌樓,想回火車站碰碰運氣。他發現車行裡幾個老夥計都揣著手貓在前門箭樓的牆根兒下曬太陽,文三兒幸災樂禍地笑了,看樣子這哥兒幾個也是一上午沒拉著活兒。這就對了,連文爺都沒開張,這幾個孫子就更不該開張了,文三兒拉著空車湊了過去。
車伕們正在聽“大褲衩子”說笑話,時不時傳來一陣陣鬨笑。“大褲衩子”那來順是旗人,早年從河北定州過來的,據說祖上也闊過,但現在就不能提了,過得比文三兒強不到哪兒去。那來順只有一條半褲子,那半條褲子就是一條藍布大褲衩,每年五月初上身,一直穿到十月底才換長褲,車行的夥計們都說,從民國十八年那來順從定州逃荒來北平後,如今十來年過去了,除了這一條半褲子,還沒見他穿過別的。“大褲衩子”這個外號是這麼落下的。
“大褲衩子”長了一張好嘴兒,他在北平混了十來年,別的本事沒見長,倒是學會了一嘴京油子的“片兒湯話”①,那張嘴要多貧有多貧。此時他一見文三兒便興高采烈地打招呼:“文三兒,這一上午你小子到哪兒蹭牆根兒去啦?”
文三兒笑道:“不好意思,文爺我去韓家潭‘慶元春’會相好的去啦。”
“文三兒啊,你就吹吧,八大胡同是你去的地方?你小子想當大茶壺都沒人要。”
“我說大褲衩子,你還別拿豆包不當乾糧,哪天文爺時來運轉,就讓你小子給我當跟班兒,咱往陝西巷口那兒一站,八大胡同的那些小婊子得把文爺抬進去,文爺跟誰睡那是給她臉,好好幹吧,大褲衩子,到時候文爺一高興,說不定就賞你個婊子,讓你也刷刷鍋。”
“得了吧文三兒,你這輩子也就是個臭拉車的,還他媽的逛八大胡同呢,也就是黃鼠狼抱雞毛撣子——空喜歡一場。”那來順反唇相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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