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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是很堅強的,可以扛得動所有突如其來的打擊,從十七歲以後,他連尊嚴都可以旦夕間失去,那麼還有什麼承擔不起?
可是,現在他才知道,之所以會這樣想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有設想過——他以為永遠不會離開自己的人也會離開,他以為永遠都可以信任可以寄託的感情也會斷裂。
或許,本來就沒有什麼,會比時間更長久、更磨人。
出院後,他把所有時間都投入到學習和學生會工作中,不讓自己有閒暇,似乎這樣就可以忘記。也在每個晚上去操場上慢跑,四百米、八百米、一千二百米……一圈圈地跑,直到筋疲力盡,然後回宿舍倒頭便睡。他的日子看上去充實而豐富,看上去——很好。
只是,不會笑了。
開會的時候、佈置工作的時候、和同學們一起聊天的時候,很多時候都以為自己可以笑出來,可是笑到一半,那笑容就會自動斂起,漸漸熄滅。他不是不自知,可是無能為力。
“五一”長假後,第二屆藝術節提前拉開序幕。他帶領社團部一群人全情投入地籌備藝術節,夜以繼日,很辛苦。可閒暇時仍然會想起:去年這個時候,藝術節開幕,她來到他身邊,那些幸福的香氣如校園裡的丁香花一樣,滿滿灑一路。
所以,歐陽修的《生查子》多麼言簡意賅: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溼春衫袖!
那種感覺太無奈、太淒涼,他無法形容。唯一能夠把握的,就是一種如風箏短線般的虛空感——前一秒鐘,我的線還在你手裡,可是下一秒,突然就斷掉了。
急速墜落中,一陣風颳過來,我再次起程,卻不知道該往哪裡飛,只好跟著風向,隨波逐流。
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通通不清楚,每一步都沿著一條長輩們喜聞樂見的路走,只是,這路上,再也沒有你了。
學生會社團部開會,部署藝術節相關事宜。
葉菲習慣了坐在角落裡,遠遠地張望許宸站著的方向。陽光沿窗欞一路滑進來,給他的臉頰打上好看的側影,她突然感到隱隱的難過——她好久沒有見到他笑了。
她低下頭,輕輕嘆口氣,卻在再次抬頭的剎那撞上盧遠洋意味深長的目光,她心裡一驚,把視線移到窗外。
她看著窗外的樹葉與天空,耳朵裡卻滿滿的都是他的聲音,她不敢扭頭看——不敢看那張憔悴、疲憊、失去笑容的臉,那幾乎不是她認識的許宸了。
終於熬到散會,眼見他隨人群離開,辦公室漸漸空下來,葉菲才緩緩起立,收拾桌椅、關窗、關燈,也準備離開。
可是角落裡的盧遠洋仍然紋絲不動。
“散會了,你不走?”葉菲挑挑眉,看他。
十年花開 13(2)
他看著她,咬字清楚:“其實,能忘了他,也挺好。”
葉菲一愣,反應幾秒鐘,臉色“刷”地變白。
“真的,這樣真的挺好,”盧遠洋從角落裡走過來:“人總要從過去走出來,都是老同學,我們都希望你能快樂點。”
“我挺好,謝謝你們。”葉菲低下頭,眼睛裡有什麼東西閃閃發光。
“可是,是誰都可以,只是許宸,恐怕很難。”他說。
“為什麼?”葉菲驚訝地睜大眼,看著盧遠洋。
“你沒聽說過許宸家裡的事嗎?”他略有遲疑。
葉菲搖搖頭,盧遠洋看見了,囁嚅著:“其實我也是聽說的。”
葉菲點頭:“我保證不告訴任何人。”
盧遠洋嘆口氣:“許宸的父親叫許建國,這個名字你聽過沒有?”
葉菲覺得這個名字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聽到過,盧遠洋又嘆口氣:“許建國*案,你沒聽說過?當時省紀委去雙規,你爸就一點都不知道?”
“轟”地一下子,葉菲臉上褪了血色——許建國?
似乎還記得那年那場轟動全省的大案:許建國利用職務之便多次收受他人及有關單位的賄賂,受賄款物摺合人民幣一百四十八萬元,另有二百萬元財產不能說明合法來源。案發後,因其認罪態度較好,具有坦白情節,且全部贓款贓物被如數追繳,得以被從輕判處有期徒刑十二年。
葉菲甚至記得,那天晚飯時,母親邊看新聞邊問在省紀委工作的父親:“許建國的案子是你們辦的嗎?”
父親沉默了一會兒答:“講能力,許建國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只可惜走錯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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