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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兩句俏皮話把丁約翰打發走。可是而今,他決不肯放過進行宣傳的任何機會。他不管丁約翰懂不懂,也不管他愛不愛聽,詳詳細細對他講開了世界大勢,末了告訴丁約翰:“白巡長和街坊們做得對,錯的是你。”
丁約翰把瑞宣的話仔仔細細琢磨了一番,不禁恍然大悟。“哦,這下子我明白了。英國和美國一定會贏,你我就都可以回英國府去作事了。那才好呢,好極了。”
瑞宣真想啐他一口,可又忍住了。“你又錯了。咱們誰也甭靠,自己當家作主人。”
丁約翰沒再言語,客客氣氣告辭了。他不明白瑞宣說的是什麼意思。
他又到三號去,告訴日本人說白巡長不樂意合作。他並沒成心背地裡給白巡長使壞,可他得讓日本人知道知道,他是真想幫他們拉朋友的。要是不幸日本人恨上了白巡長,他也沒轍。
日本人果然恨上了白巡長,他們的仇恨比友情來得快。
他們沒把這件小事拿去驚動他們的長官,而是給白巡長的上司寫了封信,說他翫忽職守。這位上司當然是中國人。
白巡長的上司怕丟差事,怕餓死。為了保飯碗,不敢護著白巡長,撤了他的差。
白巡長的好日子真是走到了頭。他有經驗,有主張,受街坊鄰居愛戴。然而,他沒有積蓄,沒有前途。他一輩子沒攢下一個錢。哼,要是他再滑一點,連蒙帶騙,常常使點壞心眼,在這麼個兵荒馬亂的年月,就不說飛黃騰達吧,總不至於丟差事。
好吧,既然好心沒好報,乾脆就殺人放火去!日本人殺人放火,倒成了北平的主人!他決心要殺丁約翰。殺人是善是惡,有誰來管?戰爭最大的教訓,就是教那些從來沒有殺過人的人去殺人。
再一想——既殺,何不殺日本人?
他沒跟家裡人提丟了差事,把菜刀往棉襖裡一掖,走出了門。
他往小羊圈走。每條衚衕裡都住的有日本人。可是,他不加思索,出於習慣,走到了小羊圈。他最熟悉這裡。在背後使壞的準是住在三號的日本人。好,——先拿他們開開刀。
他的長臉煞白,一腦門汗珠;背挺得筆直,眼睛直勾勾朝前看,可什麼也看不見。他已經不是白巡長,而是陰風慘慘,五六尺高的一個追命鬼!他已經無所謂過去,也無所謂將來,無所謂滑頭,也無所謂老實。他萬念俱灰,只想拿一把菜刀深深地斫進仇人的肉裡,然後自己一抹脖子了事。走到三號的影壁跟前,他頹然站住,彷彿猛地甦醒過來。他安分守己過了一輩子,如今,難道真的要去殺人麼?迷迷忽忽的,他站在那兒發楞。
迎面來了瑞宣。
一見瑞宣,白巡長的殺人念頭忽然消散了一多半。他耷拉下肩膀,手腳瑟瑟地哆嗦起來。
“怎麼啦,白巡長?”瑞宣問道。
白巡長伸手摸了摸懷裡的菜刀,彷彿怕瑞宣搜他。瑞宣明白,準是出了事。他拉著白巡長的胳臂說:“來,上我屋裡呆會兒。”
白巡長不知道怎麼是好,被瑞宣拽著朝家走。一進大門,他把殺人的念頭擺在一邊,恢復了彬彬有禮的態度:“祁先生,我——我不進去了。”他真的不想進屋去跟瑞宣說話。他覺著,殺人,哪怕是殺一個害他丟了差事的日本人,也是一件見不得人的事情。
瑞宣看出白巡長心裡有事,“你要是不樂意上屋裡去,咱們就在這兒聊聊。”說著,就把院門掩上了。
白巡長悔恨自己竟然起了殺人的念頭,也埋怨自己勇氣不足,下不去手。他只好把心事抖摟出來,讓瑞宣給拿個主意。於是,急急忙忙,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告訴了瑞宣。瑞宣聽了他的話,半天沒言語。白巡長的遭遇就是許多、許多北平人的遭遇;他的話也說出了大家的心思。老百姓是不甘心受日本人奴役的,他們要反抗。可是幾千年來形成的和平、守法思想,束縛了他們的手腳,使他們力不從心。瑞宣理解白巡長的心情,勸他不必單槍匹馬去殺日本人,最好是跟大家同心合力,做點地下工作。能不能跟白巡長提錢先生和老三呢?他思忖再三,覺得還是應該多加小心,開頭只說自個兒,不提錢先生和老三。
瑞宣試著步兒慢慢地說,白巡長聽得很仔細。他聽了一會兒,打斷了瑞宣的話:“祁先生,你要說什麼——就痛痛快快說吧。我不會去當走狗,出賣朋友。我沒了生路,只想宰他幾個日本人,然後一抹脖子了事。不能為了幾塊錢出賣朋友。你要不信,我可以起誓。”
瑞宣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跟他說了實話。“白巡長,咱倆能做的事兒,理當比錢先生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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