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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不開這套本事。
來看小文夫婦的人相當的多。有的是來約幫忙,有的是來給若露說戲,或來跟她學戲,有的是來和小文學琴,有的……這些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都象是毫無用處的人,可是社會要打算成個社會,又非有他們不可。他們有一種沒有用處的用處。他們似乎都曉得這一點,所以他們只在進來的時候微向冠先生一點頭,表示出他們自己的尊傲。到臨走的時候,他們都會說一聲“再見”或“您坐著”,而並沒有更親密的表示。冠先生一直坐了四個鐘頭。他們說戲,練武把,或是學琴,絕對不因他在那裡而感到不方便。他們既象極坦然,又象沒把冠先生放在眼裡。他們說唱便唱,說比畫刀槍架兒便抄起牆角立著的藤子棍兒。他們在學本事或吊嗓子之外,也有說有笑。他們所說的事情與人物,十之八九是冠先生不知道的。他們另有個社會。他們口中也帶著髒字,可是這些字用得都恰當,因恰當而健康。他們的行動並沒有象冠先生所想象的那麼卑賤,隨便,與亂七八糟!他覺得大家對他太冷淡。他幾次想告辭而又不忍得走。又坐了會兒,他想明白:大家並沒冷淡他,而是他自視太高,以為大家應當分外的向他獻殷勤;那麼,大家一不“分外”的表示親熱,自然就顯著冷淡了。他看明白這一點,也就決定不僅呆呆的坐在那裡,而要參加他們的活動。在一個適當的機會,他向小文說,他也會哼哼兩句二簧。他的意思是教小文給他拉琴。小文又沒點頭,也沒搖頭,而把冠先生的請求撂在了一旁。冠先生雖然沒皮沒臉,也不能不覺得發僵。他又想告辭。
正在這時候,因為屋裡人太多了,小文把白布簾折捲起來。冠曉荷的眼花了一下。
裡間的頂棚與牆壁是新糊的四白落地,象洞房似的那麼幹淨溫暖。床是鋼絲的。不多的幾件木器都是紅木的。牆上掛著四五個名伶監製的泥花臉,一張譚叫天的戲裝照片,和一張相當值錢的山水畫。在小文夫婦到須睡木板與草墊子的時候,他們並不因沒有鋼絲床而啼哭。可是,一旦手中有了錢,他們認識什麼是舒服的,文雅的;他們自幼就認識鋼絲床,紅木桌椅,與名貴的字畫。
冠曉荷看楞了。這間臥室比他自己的既更闊氣,又文雅。最初,他立在屋門口往裡看。過了一會兒,假裝為細看那張山水畫,而在屋中巡閱了一遭。巡閱完,他坐在了床沿上,細看枕頭上的繡花。他又坐了一個鐘頭。在這最後的六十分鐘裡,他有了新的發現。他以為文若霞必定兼營副業,否則怎能置備得起這樣的桌椅擺設呢?他決定要在這張床上躺那麼幾次!
第二天,他很早的就來報到。小文夫婦沒有熱烈的歡迎他,也沒有故意的冷淡他,還是那麼不即不離的,和昨天差不多。到快吃飯的時候,他約他們去吃個小館,他們恰巧因有堂會不能相陪。
第三天,冠先生來的更早。小文夫婦還是那樣不卑不亢的對待他。他不能否認事情並沒什麼發展,可是正因為如此,他才更不能放鬆一步。在這裡,即使大家都沒話可說,相對著發楞,他也感到舒服。
在這三五天之內,大赤包已經與尤桐芳聯了盟。大赤包的孃家很有錢。在當初,假若不是她家中的銀錢時常在冠曉荷的心中一閃一閃的發光,他絕不會跟她結婚;在結婚之前,她的臉上就有那麼多的雀斑。結婚之後,大赤包很愛冠曉荷——他的確是個可愛的風流少年。同時,她也很害怕,她感覺到他並沒把風流不折不扣的都拿了出來給她——假若他是給另一個婦人儲存著可怎麼好呢!因此,她的耳目給冠曉荷撒下了天羅地網。在他老老實實的隨在她身後的時候,她知道怎樣憐愛他,打扮他,服侍他,好象一個老姐姐心疼小弟弟那樣。趕到她看出來,或是猜想到,他有衝出天羅地網的企圖,她會毫不留情的管教他,象繼母打兒子那麼下狠手。可惜,她始終沒給冠家生個男娃娃。無論她怎樣厲害,她沒法子很響亮的告訴世界上:沒有兒子是應當的呀!所有的婦科醫院,她都去訪問過;所有的司管生娃娃的神仙,她都去燒過香;可是她攔不住冠曉荷要娶小——他的宗旨非常的光明正大,為生兒子接續香煙!她翻滾的鬧,整桶的流淚,一會兒聲言自殺,一會兒又過來哀求……把方法用盡,她並沒能攔住他娶了尤桐芳。
在作這件事上,冠曉荷表現了相當的膽氣與聰明。三天的工夫,他把一切都辦好;給朋友們擺上了酒席,他告訴他們他是為要兒子而娶姨太太。他在南城租了一間小北屋,作為第二洞房。
大赤包在洞房中人還未睡熟,便帶領著人馬來偷營劫寨。洞房裡沒有多少東西,但所有的那一點,都被打得粉碎。她給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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