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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拿去的?”
長順結結巴巴的把事情述說了一遍。他永遠沒和外國人說過話,他不知道怎樣說才最合適,所以說得特別的不順利。
富善先生極注意的聽著。聽完,他伸了伸脖子,臉上紅起好幾塊來。“嗯!嗯!嗯!”他連連的點頭。“你是他的鄰居,唉?”看長順點了頭,他又“嗯”了一聲。“好!你是好孩子!我有辦法!”他挺了挺胸。“趕緊回去,設法告訴祁老先生,不要著急!我有辦法!我親自去把他保出來!”沉默了一會兒,他好象是對自己說:“這不是捕瑞宣,而是打老英國的嘴巴!殺雞給猴子看,哼!”
長順立在那裡,要再說話,沒的可說,要告辭又不好意思。他的心裡可是很痛快,他今天是作了一件“非常”的事情,足以把孫七的嘴堵住不再吹牛的事情!
“約翰!”富善先生叫。“領他出去,給他點車錢!”而後對長順:“好孩子。回去吧!別對別人說咱們的事!”
丁約翰與長順都極得意的走出來。長順攔阻丁約翰給他車錢:“給祁先生辦點事,還能……”他找不著適當的言語表現他的熱心,而只傻笑了一下。
丁約翰塞到長順的衣袋裡一塊錢。他奉命這樣作,就非作不可。
出了東交民巷,長順真的僱了車。他必須坐車,因為那一元錢是富善先生給他僱車用的。坐在車上,他心中開了鍋。他要去對外婆,孫七,李四爺,和一切的人講說他怎樣闖進英國府。緊跟著,他就警告自己:“一聲都不要出,把嘴閉嚴象個蛤蜊!”同時,他又須設計怎樣去報告給祁老人,教老人放心,一會兒,他又想象著祁瑞宣怎樣被救出來,和怎樣感激他。想著想著,涼風兒吹低了他的頭。一大早上的恐懼,興奮,與疲乏,使他閉上了眼。
忽然的他醒了,車已經停住。他打了個極大的哈欠,象要把一條大街都吞吃了似的。
回到家中,他編制了一大套謊言敷衍外婆,而後低著頭思索怎樣通知祁老人的妙計。
這時候,全衚衕的人們已都由李四爺那裡得到了祁家的不幸訊息。李四爺並沒敢挨家去通知,而只在大家都圍著一個青菜挑子買菜的時候,低聲的告訴了大家。得到了訊息,大家都把街門開啟,表示鎮定。他們的心可是跳得都很快。只是這麼一條小衚衕裡,他們已看到錢家與祁家兩家的不幸。他們都想盡點力,幫忙祁家,可是誰也沒有辦法與能力。他們只能偷偷的用眼角了著五號的門。他們還照常的升火作飯,沏茶灌水,可是心裡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悲哀與不平。到了晌午,大家的心跳得更快了,這可是另一種的跳法。他們幾乎忘了瑞宣的事,因為聽到了兩個特使被刺身亡的訊息。孫七連活都顧不得作了,他須回家喝兩口酒。多少日子了,他沒聽到一件痛快的事;今天,他的心張開了:“好!解恨!誰說咱們北平沒有英雄好漢呢!”他一邊往家走,一邊跟自己說。他忘了自己的近視眼,而把頭碰在了電線杆子上。摸著頭上的大包,他還是滿心歡喜:“是這樣!要殺就揀大個的殺!是!”
小文夫婦是被傳到南海唱戲的,聽到這個訊息,小文發表了他的藝術家的意見:“改朝換代都得死人,有錢的,沒錢的,有地位的,沒地位的,作主人的,作奴隸的,都得死!好戲裡面必須有法場,行刺,砍頭,才熱鬧,才叫好!”說完,他拿起胡琴來,拉了一個過門。雖然他要無動於衷,可是琴音裡也不怎麼顯著輕快激壯。
文若霞沒說什麼,只低頭哼唧了幾句審頭刺湯。
李四爺不想說什麼,搬了個小板凳,坐在門外,面對著五號的門。秋陽曬在他的頭上,他覺得舒服。他心中的天平恰好兩邊一樣高了——你們拿去我們的瑞宣,我們結果了你們的特使。一號的小孩子本是去向特使行參見禮的,象兩個落在水裡的老鼠似的跑回家來。他倆沒敢在門外胡鬧,而是一直的跑進家門,把門關嚴。李四爺的眼角上露出一點笑紋來。老人一向不喜歡殺生,現在他幾乎要改變了心思——“殺”是有用處的,只要殺得對!
冠曉荷憋著一肚子話,想找個人說一說。他的眉頭皺著點,彷彿頗有所憂慮。他並沒憂慮大赤包的安全,而是發愁恐怕日本人要屠城。他覺得特使被刺,理當屠城。自然,屠城也許沒有他的事,因為冠家是日本人的朋友。不過,日本人真要殺紅了眼,殺瘋了心,誰準知道他們不迷迷糊糊的也給他一刀呢?過度害怕的也就是首先屈膝的,可是屈膝之後還時常打哆嗦。
一眼看見了李四爺,他趕了過來:“這麼鬧不好哇!”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一些。“你看,這不是太歲頭上動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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