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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林皺了下眉頭,“不是長久之計吧。”他向前走去,感應燈一盞一盞的亮起來,桔黃色的燈光投在狹長的走廊上,又從遠處開始熄滅。“我去和他談談。”
崔東翻翻了病歷,又啪的一聲合上。鬱林已經擰開了611的房門,床頭的小瓶裡放了一把紅花酢漿草,被褥疊著,百葉窗半開,陽光被遮擋成斑馬線的形狀,一道道鋪在地板上。崔東的聲音從走廊上傳來。“四點一刻,他們應該還在草坪上。”
男人沉默著,用手指挑開百葉窗的扇片。崔東站在門口,笑了笑:“這裡是看不到的。”
他說的那塊草坪,是去年新翻種的斑雀稗、鈍葉草草種,現在已經綠油油的一片。護工給嚴維借了小輪椅,靠石牆停著,牆上嵌著塊長八米高兩米的黑色大理石,上面寫著募捐者的姓名,嚴維此時正扶著牆練習走路。
鬱林的黑色皮鞋微微陷進柔軟的草地,嚴維看見他,眼睛一亮,“嘿,小林子。”旁邊恰好有幾個散步的,家屬舉著吊瓶,聽到嚴維扯著嗓子,都笑起來。
鬱林的神色一下子冷了,半天不說話,似乎憎惡這個稱呼。有個皮球在草地上滾著,停在嚴維腳邊,他猶豫了會,彎腰抱起來,在手上玩了一會,一穿著揹帶褲的男孩跑過來,定定看著他,嚴維這才如此夢醒,把皮球遞過去。“給。”
那小孩接了。“謝謝叔叔。”
鬱林頓了一會,仔細地觀察嚴維的表情。可嚴維依然笑嘻嘻的,扶著牆又走了幾步,才笑著說:“也是,你要老了,我也該老了。”那塊黑色大理石磨的光可鑑人,映著嚴維的臉,那是一張成年人的面孔,頭髮用推子推的短短的,蒼白,殘留點俊秀。
“小林子。”嚴維發了會愣,“我在床上躺多久了。”
鬱林微垂眼瞼,語氣淡淡的。“八年十一個月零五天。”
嚴維吐了吐舌頭,“真久啊。”
淡金色的陽光鍍在人身上,照著他的眼睛,像多了層魚類的虹膜,或許往上面灑把沙子,會滑下來──細小的微塵像蒲公英一樣飛著。嚴維往前走了半步,換了個笑容,往鬱林耳邊湊去。“你沒有找過別人吧。等我好了,再幫你瀉火,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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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林從高中起,個子就比別人高了一截,站在隊伍最後面,又不說話,一直不怎麼合群。他成績是極好的,解題很快,沒有轉筆,咬筆的癖好,寫完後就趴在桌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睡覺。
那時候嚴維總搶著收卷子,收的時候袖裡藏支筆,裝模作樣的清點一次,再清點一次,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自己空的那幾個地方都給填上了。他收鬱林的卷子向來是用扯的,那張紙壓在鬱林胳膊下,一扯,鬱林就醒了。半抬著頭,眼珠子漆黑溼潤,像是能把人吸進去。
那時候都喜歡偷偷談女人。女式校服是件藍色短袖襯衣,外套黑色揹帶裙,自己人都叫它圍裙。尺號做的不怎麼準,有些穿起來合適,更多時候襯衣大如水桶,誰穿著校服好看,誰穿的不好看,誰的裙子短,誰的絲襪破了,都是百聊不厭的話題,偶爾也說說足球,新來的老師。忘了是哪次下課,嚴維反坐在椅子上,雙手抱著椅背,跟幾個哥們照常胡侃胡吹。也忘了是誰先挑起的話頭,最後都罵起來。
“不是我說,這老頭看的太緊。”
“交卷的時候,老子逮著人就瞄,結果十道選擇題錯七個。”
嚴維說:“看見那小蔫菜沒有,”幾個人都跟著他回頭瞅鬱林,“我要是能抄到他的,就是他說我名字寫錯了我也信。”
幾個人圍著使勁笑。“那不每科都能上這個數?”有人說著,那手指比劃著。
“孃的,到時候立馬去申獎學金。”說起勁了,各自互相推攘著,“要不,你去問問人家意思。”
“你去。”
“我可不去。”
哪個嗓子響的喊了一句:“鬱林,嚴維這小子說想抄你卷子。”
嚴維的臉一下子就青了,從椅子上蹦起來,白牙咬的咯吱響,跟多嘴的說:“老子非弄死你不可。”
鬱林雙手交叉著,隨意的擱在桌面,聽見聲音,朝這邊看了一眼。那時候多年輕,劉海長的遮住眼睛,用髮油把頭髮抓起來,自己卻覺得很美。嚴維被推到前面,臉羞紅的像猴子屁股。“嘿,我沒說……”
“可以。”鬱林很認真地說。那種沉穩的氣度別人裝不出來。
嚴維眯著眼睛:“你說認真的?”
“真的。”鬱林認真的表情,有點像唇角掛的那滴蜜,癢癢的,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