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第3/4 頁)
一層薄霜。時值深秋季節。街上到處是秫稈的殘葉和樹上的落葉。此時走出家門,無論對遊人還是家人,心頭的淒涼與苦痛都顯得格外真切與沉重。父親沒好氣地囑咐兒子:“車上加小心!”母親哭喪臉叮囑到:“早晚要多穿衣裳,到地方就給家回信!”媳婦想說什麼,嘴角動了動,又咽回去。她雙手捂面,抽泣著跑回了自己的房裡。
葛連波眼裡含滿淚水,只是沒能說出一句話,他揮手和父母告別後,毅然折轉身,大踏步走進灰濛濛的晨霧裡。那時候出門只能去錦州火車站,大梨樹溝村距錦州有一百多華里漢路,這麼遠的漢路只能靠步行,俗稱“起漢”。哥倆走出村子後,太陽才在東山嘴上露出半張臉來,霞光碟機散了灰濛濛的霧色,那位肩挑行李的族兄就感到燥熱難當了。族兄不無埋怨地問到:“連波,這兵慌馬亂的年月,你能念好書了?即使念成了,又能咋樣呢?”連波看一眼氣喘噓噓的族兄,欲言又止。他能和他說什麼呢?他無法把自己心中跳躍的火焰說給族兄聽,這如同無法說給父母聽一樣,在葛連波的心目中,父母族兄和所有家人都是那樣俗不可耐,他們只滿足於吃喝穿戴。他們是孔夫子說的治於人的勞力者,而自己呢?自己是天生的勞心者,自己的使命就應該去治人。
他要治理的東西實在信多了!他邊走邊編織著自己的治人夢:要治愚,辦教育才能治愚,要治窮,辦實業才能治窮;還要治弱,強軍隊才能治弱。此時,族兄已是大汗淋漓,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說:“唉哎,歇,歇會吧,我實在走不動了!”連波一把擔過行李說:“不能歇,耽誤了就趕不上火車了!”
看著連波那肩挑手提的瘦弱的身影,族兄搖頭嘆息著,心中湧起萬般無奈,把只得起身追趕這個古怪固執的年輕人。一整天的長途跋涉早已使族兄精疲力竭了,連波卻精神抖擻,儘管汗流滿面,腳下去健步如飛!族兄不知道,這個健步如飛的年輕人,心中正編織著一個七彩的夢幻呢!——那是一個豔陽高照的早上,他讀完大學後,當上了掌管東北四省的大官。一輛很氣派的汽車送他回家省親了,他穿著那種華貴的官服,僕人,從人,衛兵,馬弁前呼後擁,擠滿了客廳,擠滿了庭院……
“連波,要到錦州了!”族兄提醒一句。
“哦。”連波漫不經心地答應一聲,心中的夢幻繼續編織著——前來道喜的親朋們拱手相賀,前來恭維的鄉親們笑臉相迎。牆頭上,樹杈上擠滿了看熱鬧的小孩。父親、母親被幾個漂亮的女傭攙進扶出。屋裡屋外熱氣騰騰……
“連波,檢票上車了”
“噢”。他跟著各色人等擠進站臺,擠上列車。——偽保甲,偽鄉長,日本人都來道喜,這些人在葛氏門庭再也不見往日的威風,他們唯唯喏喏,點著哈腰……
“連波,我回去了,你一個人要多加小心,到北平就給家裡寫信。”
“啊,知道了”。
——來賀喜的人群中好象也有在松樹嘴子指南中學中那位驕橫兇惡的日本軍官。他木樁一樣筆挺地站立左窗外,畢恭畢敬地對自己說:“葛的,你的大大的官,我的小小的官,你的歸來,我們的撤走,統統地撤走!”
“你的,起立!”一個荷槍實彈的日本乘警前來盤查了,葛連波才從夢幻中醒來,他定睛一看,好凶惡的日本乘警!一雙狼一樣的眼睛仔細地打量著他的周身,他的行囊,火車什麼時候開的,開到哪了,族兄什麼時候走了,他都不知道。他後悔為什麼不和族兄說一聲道別的話?說一聲告訴父母不要惦念多多保重的話呢?後悔,恐怖一齊向人襲來,他汗流滿面了!
他身不由已地站立起來,回答日本乘警的盤問。
“你的,哪裡人?”
“遼西人。”
“遼西人,到北平去什麼的幹活?”
“讀書的幹活。”
“八格!滿洲國的幹活,滿洲國的高中,大學統統的有,你為什麼不去那裡讀書?”
“我……”
“實話的說,撒謊的,死了死了的!”乘警不由分說,開啟了葛連波的行囊。
幾本教科書,幾件換洗的衣服,幾塊銀元。
見到銀元,葛連波急中生智:“太君,我家境貧寒,無力讀書。北平有我的親威來信說,如果你能來北平讀書,學費由我們支付,因此我才到北平去讀書。”
“你的實話?”
“實話,實話。”
乘警走了。連波擦汗,擦了一遍又一遍。
到北平稍事休息後,葛連波考入了東北難民子弟職業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