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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伏在龍潭山谷山坡的石頭後邊,忽然他就想打上一仗那樣。
這一段日子裡陳石港是這個縣最引人注目的一堆臭狗屎,雙料壞蛋,無論哪一派都要鬥他,一派比一派鬥得更兇。“文革”迅速白熱化後,學生與社會各界人員因種種原因開始分派,各自成立組織,彼此觀點相左,爭論不休。各派別為表現自身激進爭相召開批鬥會,選擇一些重點物件痛加###,陳石港是該縣頭號公共槍靶,因為他是當權派,還涉嫌國民黨特務。在杜榮林陽臺探望之前,陳石港已被惡鬥數場,遍體麟傷,遊街時已經聲音嘶啞,步履雜亂,眼看倒地不起。杜榮林聽說縣裡群眾組織籌劃召開萬人鬥爭大會,據說有人為陳石港特製了一面鐵皮黑牌,重達二十斤,用細鐵絲掛脖子,以表現對敵特的義憤。以陳石港現有狀況看,這面大黑牌沒把他當場弄死,也會讓他再也直不起身,只能讓人抬下鬥爭臺。
因此杜榮林決定行動,把陳石港搶出來。陳石港已被嚴加看管,其他時間很難下手,唯有清晨時分例行押送遊街時,看管的人少,一些僻靜地段目擊者也少,有利行事且驚動最小。杜榮林讓他的四位偵察員著舊軍裝,取下領章帽徽,掛上“紅衛兵”袖章,偽裝成地方人員,藉此迷惑造反派,讓他們根本不知道上哪追蹤。杜榮林派出的四個小夥子個個是偵察高手,受過嚴格訓練,曾經摸上敵佔島執行過偵察任務,這樣的偵察員假冒紅衛兵,在前線我軍防區劫持一個陳石港只能算是囊中取物。他們按照杜榮林的命令,在縣城一條小巷轉彎口上劫走陳石港,看押者連一聲都沒喚出來就讓堵住嘴,被麻袋矇住頭丟在一旁。沒有任何旁人看到這一行動,陳石港神不知鬼不覺被帶進了軍營。
“我交代伙房做了紅燒肉。”杜榮林笑著說,“給大特務壓驚。”
陳石港抱住老友,衝動不已:“老杜你把我救了,可你麻煩大啦。”
杜榮林讓陳石港放心,他說這裡是軍營,誰敢來找麻煩?來了也不怕。陳石港只管好好藏著,再別擔心那面二十斤重的黑鐵牌細鐵絲,反正車到山前必有路。杜榮林說他只怕下手遲了,陳石港讓人搞完了。像他當年連裡那個兵,小王,王鎖柱,一不留神就搞完了。陳石港不能搞完,有人會笑話的。
“劉四斤小土匪要是沒死,還藏在哪,會笑死的。”杜榮林說。
當年杜榮林和陳石港在溪坂村被土匪劉四斤堵在祠堂裡,差點一起報銷。土匪沒完成的任務,怎麼能讓自己人稀裡糊塗做掉?這件事杜榮林能不管嗎?杜榮林只是覺得好笑,本來他以為光自己又是老婆又是岳父跟臺灣的關係說不太清楚,沒想到“文革”這一斗連陳石港也弄進來,看來真是天下猴子沒一個白屁股的。
“你這裡怎麼盡他媽這種鳥事,就像你老人家講的鳥語。”杜榮林笑道,“左一個右一個都是國民黨特務,哪有那麼多的名堂。”
“這什麼地方?”陳石港反問。
陳石港說這裡是前線,前線有前線的特點,前線的複雜性可不只在兵多。這還是福建,是閩南。臺灣人跟閩南人講的是一樣的話,有八成臺灣人祖籍地在閩南。幾千年來不斷有人渡海從這邊到那邊去,明清兩代過去的特別多,形成了眼下臺島居民的主體。兩邊本是一家,來來往往不斷,在閩南你隨便抓一個人,把他往死裡打,八成能打出一些個特別的“臺灣關係”。反過來也一樣,你在臺灣隨便抓一個人往死裡打,八成也能打出幾個“###關係”來。福建和臺灣中間隔著臺灣海峽,這海峽不深不寬,海水卻特別鹹澀。為什麼?兩邊人心裡有一條大傷疤,老傷疤,不時作痛幾百年了。當年漂洋過海,多少人喪生風浪,葬身魚腹?後來幾經戰火,一條海峽隔阻了幾代人家?明未荷蘭人侵佔臺灣,直到鄭成功收復臺灣驅走紅毛。鄭軍與清軍隔海刀兵相向數十年,直至清水軍克臺,海峽兩岸統一。清末日本人侵佔臺灣,五十年才光復。1949年之後,海峽兩岸又是兩軍對峙,統一之前,兩邊哪會沒有無數的事情?戰爭狀態之下,最怕敵方滲透,也最怕沾上嫌疑,所以文革一來,這裡免不了“國民黨特務”抓得特別多,鬥起來特別狠,特別痛。
陳石港說到動情處,忽然痛哭流涕。他對杜榮林說,他已經讓妻子帶著自家三軍一平四小兒回老家廈門,並且安排好了後事,他沒想到自己會在杜榮林幫助下挺過這一關。但是有的人沒有挺過來,他們永遠地完蛋了。
不久前,在廈門那邊,有人把陳石港家的鄰居剃頭蘇拉出家門斗爭,追查他當了國民黨特務的兒子跟家裡如何聯絡。剃頭蘇滿嘴流血卻不鬆口,只說沒有,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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