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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混,遲早都要還的——這就是江湖。
鐵板燒輕輕地用熱水捂著醉盟鷗的身體,再一點一點地用剪刀剪開他的衣服,接著又用乾淨的熱水把他全身的血跡都擦拭乾淨,最後親自給他換上了乾淨的衣裳。
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十分地輕柔小心,彷彿怕自己的手稍稍重一點,就會讓自己的兄弟痛得叫出聲來。
但是,醉盟鷗連一絲一毫的聲音都未有發出過,任著鐵板燒擦拭,翻弄他的身體,只是沒有一點兒生跡,若不是他還有些微弱的氣息,若不是月影的保證,鐵板燒幾乎真的以為他已經死了。
從來死者無覺,傷者痛。
這其間的每分每秒,鐵板燒的每一個動作,醉盟鷗身上的每一個傷口,每一道血跡,都像是利刃一般,在他的心上來回不停地用力刮動著,痛如刀割。痛得他全身都起冷汗,溼了衣裳;痛得他連身體都忍不住地在微微發抖,就連那天下無雙的手也在發抖;痛得他鋼牙咬碎,反覆咀嚼著的只有一句——
如此如是,卿只為我,我又何以堪?
之前,燕飛把她所知道的事情,已經一一向他說過了。醉盟鷗到時,自己已經醉了,所以,他便假裝他才是鐵板燒,等著殺手出手。結果,殺手死了。可是,夭夭又中了清妍下的毒。他再去追尋解藥,不想卻被人暗算,成了這樣。若不是遇到了月影,醉盟鷗想來已經死了。
這個世界上,替人擋酒的人,是朋友;替人擋妞的人,是知己;而替人擋刀的人,是兄弟。
醉盟鷗不但是他的朋友,是他的知己,更是他的兄弟。而如今,這個兄弟真的為他擋了酒,為他擋了妞,又再為他擋了刀。
還有小弟夭夭,若不是為了他,又何至於會中毒?
如此堪付生命的相交,本是彈劍高歌,把酒舞中宵的人生之歡,現在,卻成了鐵板燒心中無法承受之重。
他問自己:為什麼?為什麼會醉?而且,醉得那樣地不省人事?這本來是一個普通平常的夜晚。這兩年來,他日飲夜醉,甚至於無有一時一刻是有清醒記憶的。
為什麼會醉?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也很簡單。因為,只有酒精才能麻木他的身體,只有酒精才能麻木他的感情,也只有酒精才能麻木他的記憶。
他怕自己在清醒的時候,會瘋狂地想念一個女人,想念那年春天的桃樹花豔燦,想念那年秋天的藍天雲悠然……但凡,有她的一切,無論是曾經一起坐過的長椅,或是曾經一起看過的花樹,都會讓他想念得發狂。
他害怕自己會忍不住要離開,忍不住要天涯海角地去找她。他更加害怕這樣的想念,這樣的痛苦會傷害到自己身邊的女人。可是,即便是這樣,在無數次的長夜裡,他突然醉裡醒來,悄然看見那個仍在燈下一針一線縫補著衣服的女人,便不覺潸然心痛,痛得讓他不敢再多看一眼。
燈影之下,她的一針一線,縫補的分明不是衣服,而是寂寞啊!
所以,他寧願醉,最好一刻都不要醒來。所以,他從來不敢去想為什麼會醉?就連這個問題本身,他都不敢去想,因為,他害怕自己一想到,心上就會颳起這樣那樣的刀,反覆反覆地割痛自己,割痛別人。
這些痛,就藏在記憶深處,醉在酒裡,已經隱忍了很多年,他本來以為自己早已經被酒精麻木了,但是,此刻一經想起,竟然讓他痛得忍不住血氣急湧,促聲咳嗽起來。
他也想問問燕飛:為什麼?為什麼不把自己喊醒?
可是,他終究是沒有問。因為他知道,一個人若是心裡想要醉,莫說是酒,就是茶、就是水,都會讓人沉醉。而無論是酒、茶,或是水,一個人若真的是醉了,那是根本就喊不醒的。
要醉的,豈不總是人自己的心?
所以,鐵板燒要恨的,彷彿只有自己。而現在,卻不應該只是恨的時候。
不知何時,鐵板燒身上的冷汗慢慢地幹了,他的咳嗽停止了,他身體也不再發抖,反而慢慢地挺直起來。他的臉色沉峻著,目光之中含著冷電,隱隱似火。
如此如是,卿只為我,我又何以堪?
——該是為兄弟們做些事的時候了。
江湖倦,一杯酒醉情仇斷。
情仇斷,此中滋味,半生嘗慣。
誰知無故風雲亂,弟兄危難濤拍岸。
濤拍岸,就憑支手,看誰來戰?
(第一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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