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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對政事的憂心裡,偶爾思緒會有一分旁逸,滿湖蓮花盛開到將要頹敗,叫我想起那年太液池的蓮花也是如斯情景,他泛舟悄悄把我送回棠梨。也是他,在四月使得白蓮盛開為我賀壽,那些用心。
而這次來太平行宮,我彷彿不再見到他的蹤影,亦不願問及。只恍惚聽人說,玄凌遣他去了邊關,名為贊襄事物,實則不過是尋個機會讓他遊山玩水去了,他在軍中整日醉酒,汝南王只是置之不理。因而皇室中人言及他,多半是打個哈哈,笑著言說那是一位繼承了父母好皮相的閒散王爺罷了,一味通文卻手無縛雞之力。
我卻明晰地記得,那一支貫穿了一對海東青雙眼的利箭,是出自他手。玄凌養兵千日,必有一時之用。
陵容每見我怔怔望著湖水出神,總是略帶了憂愁道:“姐姐是在想誰嗎?”
我清冷轉首:“無人可想,只能想一想自身。”
陵容拂起裙角,在我身邊坐下,岸風沁涼,吹皺了她單薄而清秀的容顏。陵容淡淡道:“皇上怕是已經忘了我們吧?”
八月初的時候,李長親自來了一趟,送來的秋令的衣料和一些瑣碎的東西,我便吩咐了下人去收好。
李長見我略清瘦了些許,道:“娘娘還好麼?皇上很是記掛呢。”
我點頭:“我好,請公公轉告皇上放心。”
我假意漫步,走至臨水處,見周遭無人,方才問道:“皇上好麼?”
李長帶了笑容道:“皇上好。”
我還是不放心,又追問一句:“一切都好嗎?”
他低頭垂目,道:“皇上那裡一切順遂,娘娘請放心。”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神態也輕鬆了許多。
李長鞠身道:“奴才此次來是想告訴娘娘,皇上明日就要回鑾了。”
我心下擔憂他在京城會遇到的情形,口中卻是淡淡地“哦”了一聲,道:“有勞公公好生服侍皇上。”
我仰首望天,蒼穹無際,水天一色而接,叫人分不清盡頭在何處。李長趨近我,小聲道:“皇上的旨意,太后鳳體尚未痊癒,今秋的秀女大挑延期舉行。”
我的鬆快不動聲色的蔓延到全身。
華妃得幸,汝南王蠢蠢欲動,這個時候我自顧不暇,若再來一批新人興風作浪,難免要顧此失彼。
玄凌亦是明白的,新進宮的嬪妃身後都有各自的勢力,在這個節骨眼上,只會讓局勢更加錯綜複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罷。
我輕拂衣上的塵灰,道:“宮中的事就請皇后多照拂了。”
李長點頭:“是。就再委屈娘娘一段時日了。”他從身後翻出一個絲錦包袱,道:“這是沈婕妤交給奴婢的。她說天氣漸冷了,皇上又不允許娘娘回宮。湖上風大,特意讓奴才帶了來。”
心中溫熱復酸楚,無論有如何的嫌隙,眉莊心裡總是惦念我的。
李長臨走時道:“奴才明日要走了,奴才的徒弟小尤還算機靈,以後就由他來為娘娘送東西了。”
他走了兩步,我追上急道:“萬一到了京城有什麼不好,一定要派人來告訴我。”
李長勸解道:“皇上正是擔心娘娘首當其衝,身受其害才要娘娘避開這陣子,娘娘安心要緊。”
我頷首,心中惟願玄凌能順遂平安。
玄凌和后妃離開後,太平行宮重又沉寂了下來。我從未在這樣的季節靜心觀賞這座華美的皇家園林。原來一度喧囂過後,它也是寂寞的。
遠離京城和後宮的日子,如同與世隔絕了一般。但儘管如此,京中前朝的訊息,還是有一星半點秘密地藉由小尤傳到我的耳裡。有時是欣喜,有時是焦急,更多的是擔憂和關切。
滿湖荷花謝了,秋雨蕭蕭,枯殘的荷葉被雨擊打的聲音讓我輾轉難眠。
楓葉紅了,菊花開了,大雁南飛了。漸漸秋風也變得冷洌,肅殺之意獨濃。待到霜落時,轉眼兩個多月已經過去了。期間最大的喜事,便是嫂嫂在薛府生下了一個白胖健康的男孩。甄門有後,我亦可放心不少。
那一日深夜,我和陵容同在窗下,她低著頭在縫一件冬日要穿的棉襖,我則對著燭火翻看史書。流朱倦極了,在一旁打著盹兒,呼吸略有些沉重,惟聽見書頁翻動的聲音,沙沙沙沙,夾在湖水拍岸的聲音中,像是下著小雨。
書籍發黃的紙頁間有墨跡的清香,一字一句皆是前人的事,皆隱沒在此間了。史書大多是男人的歷史,且不說春秋戰國南北對峙的亂世時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