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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座花紅柳綠間,皇后氣質高遠寧莊;敬妃豐柔頤和;欣貴嬪明眸善睞,談笑風生,令人觀之可親;眉莊是寧靜幽雅,含羞微笑,令人見之意遠;曹容華苗條纖弱;秦芳儀細腰如束,令人一見心醉;劉慎嬪的點額妝,眉心微蹙,油然而生憐香之意;杜恬嬪的醉顏妝,雙頰胭紅,不覺又起惜玉之情。此外諸女,或以姿色勝,或以神態勝,各有動人心意之處。
心境如我,一時間是無法融入這豔景中去的。而如此蒼白的心境,連擇衣都是銀白的吹絮綸平衣,只挽一個扁平簡單的圓翻髻,橫貫一支鑲珠銀簪,擇一個偏僻的座位,泯然於眾。玄凌瞧見我時,目光有含蓄的憐憫,然而我還是驚覺了,憶及我那未能來到這世間的孩子,心底悽苦,轉首悄悄拭去淚痕。
如此鶯鶯燕燕,滿殿香風。玄凌也只是心意可可,並未有十分動心之態。皇后見他意興闌珊,遂進言道:“雖然定例三年選秀一次,但宮中近日連遭變故,若皇上首肯,也不是不能改動,不如風月常新,再選些新人入宮陪伴皇上吧。”
玄凌不置可否,但還是感念皇后的盛情:“皇后大度朕是明白的,可是眼下朕並沒有心情。”他的目光微微沉寂注視,“何況新人雖好,但佳人不可多得啊。”
皇后會意,很快微笑道:“內廷新排了一支歌曲,還請皇上一觀。”
玄凌客氣微笑,“今日飲酒過多,不如改天吧。”
然而皇后堅持:“歌女排練許久也是想為皇上助興。”皇后一向溫順,不逆玄凌的意思,今天這樣堅持己見倒是少有,玄凌向來對皇后頗尊重,此刻也不願違拂她的心意,便道:“好。”
殿中靜悄悄的無聲,涼風偶爾吹起殿中半卷的竹簾,隱隱約約裹來一陣荷花菱葉的清香。遠處數聲微弱的蟬音,愈加襯得殿中寧靜。過不一會兒,卻聽到殿前湖面上吹來的風中隱約傳來低婉的歌聲,聲音很小,若不仔細聽很容易恍惚過去,細聽之下這歌聲輕柔婉轉,如清晨在樹梢和露輕啼的黃鶯,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味,動人心魄。
歌聲漸漸而近,卻是一葉小舟,舟上有一身影窈窕的女子,緩緩盪舟而來。而那女子以粉色輕紗覆面,亦是一色淺粉的衣衫,琳琅出於碧水白荷之上,如初春枝頭最嬌豔的一色櫻花,呵氣能化,讓人砰然而生心疼呵護之心。然而她究竟是誰,眾人皆是面面相覷,滿腹狐疑,惴惴不定。
此女一出,雖只聞其聲而不見其容,但眾人心中俱是瞭然,如此歌聲動人的女子,遠出於當日的妙音娘子與安美人之上,如何能與之比擬,將是爭寵的莫大勁敵。然而她歌聲如此可人,那怨懟嫉恨之語,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她愈近,歌聲越發清晰,唱的正是一首江南女子人人會唱古曲的《蓮葉何田田》。
“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中有雙鯉魚,相戲碧波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南。蓮葉深處誰家女,隔水笑拋一枝蓮。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水覆空翠色,花開冷紅顏。路人一何幸,相逢在此間。蒙君贈蓮藕,藕心千絲繁。蒙君贈蓮實,其心苦如煎。”
此曲是江南少女於夏中採蓮時時常歌唱的,亦是表達與情郎的相思愛慕之意。然而曲子愈是普通,我愈是驚異此女的聰慧。從來簡單的物事方最顯出功底深厚,如同頂級的廚師,若要真正一展廚藝,必不會選繁複的菜式,而是擇最簡單的白菜、豆腐來做,方能顯出真章。宮中善歌的女子不少,惟獨此女才真正引我注目。我不禁感喟:這是何等絕妙的佳人!
果然歌出自她口中,如怨如訴,如泣如慕,餘音嫋嫋,不絕如縷。一湖蓮開如雪,風涼似玉,美人歌喉如珠徐徐唱來,但覺芙蓉泣淚,香蘭帶笑,風露清寒,春愁無盡,令人頓起相思之情,縈繞於心,溫軟又惆悵。
她的粉色衣衫被湖風吹動,衣袂翩翩如舉,波光天影瀲灩之間,倒映她纖弱的身影於水中,如菡萏初開,輕盈似蕊,凌波恍若水中仙,大有飄飄不勝清風之態,風致清麗難言。
玄凌遠遠觀望早就痴了,口中訥訥難言,轉眸一瞬不瞬盯住皇后。皇后柔和注目玄凌,極輕聲道:“歌喉雖然還有所不及,但也可比六七分像了。”
玄凌微微黯然,很快轉臉專注看著那女子,似乎自言自語:“已經是難能可貴了。這世間終究沒有人能及得上她。”
皇后目光一黯,唇邊依舊凝固著笑容,只是不再說話。我與他們隔得極遠,零星聽得這幾句,也不作深想。
待得舟近,早有人下去問是誰。那粉衫女子只是不答,隨手摺下身畔一朵盛開的白蓮,遙遙拋